《上海文学》2021年第5期｜安谅：未来的回眸（组诗）
未来的回眸
安 谅
正午时分的回眸
怎么看，黄浦江上的渡轮都变小了
我的记忆就是庞然大物
是巨鸟，在两岸来回穿梭
编织梦想，飞越阳光和迷雾
犁出的每一朵浪花都是惊艳的
是我茁壮于江涛上的一棵心树
很长日子，我在岸上飞奔
竟然都遗忘了这个美好的事物
感谢这个普通的正午
我有足够的回眸
对昨天作一番寻思和修复
怎么想，渡轮都是一个摇篮
在晃荡起伏中，
把我从浑沌中带出
独步滨江大道
江谷还在
堤岸还在
流水已不是昨日的流水
码头被埋在路下
埋在歌曲和书里
埋在我大脑沟回
绿树多了，水景美了
摩天大楼还擅长水中倒立
没有丝毫后退
有一条狗，如我一样在独步
它目中无人，
神态十分高贵
它的后面，有一位少妇紧紧追随
我的前边，大段历史在隐现
号子声声
不敢瞌睡
都市再生
从大西北回来
上海的风变暖了
水也更柔了
冬天里，水还是水
漾动着深深浅浅的笑意
温软如吴侬女子
这海纳百川的城市
做水有随大流的幸福
连天上的雪
也落地即化
细水潺潺，都想变身一条小河
随波逐流，可以躲过千难万险
我总以为，都市应该像个真男人
还要再生北方的血性
寒洌的季节，也应该自有
一种天生的冷峻
阳光再挑逗
也要修练成厚实的冰
上海的雪
上海的雪，像小楷
豆大的点，撒落在纸面上
如同我久已生疏的笔法
羽化成黑色的精灵
失去了叠床架屋的想像
大地映出天空的倒影
偶有隐隐星辰的微光
在北方，我领略过狂草
气势磅礴，一夜之间
就模糊了天地的边界
满目顶天立地的
白色的宣告
这让我失眠了
不知是黑夜被惊醒了
还是童梦已被撩拨
不管是哪一种字体
其实于我都很养心
冬天里可以没有玫瑰
却不可缺了这一把火
2021的大年初五
一
与除夕同样的高调
都歇火了，城市上空拒绝
火药爆炸式的亮相
财神爷的到来，是悄悄地进村
取消了前呼后拥的阵容
也必须口罩蒙面
小区的保安，在他签上大名时
才满目放光
欢迎，欢迎，大驾光临
然后大片无声的静默
财神误以为走错了地方
其实，有多少人翘首以盼
串起了一夜夜的梦想
只是还没适应的新礼
互相，
也有袅袅清香，从窗缝里逸出
像接头的暗号
这个夜晚是阒寂的。但躁动
还是今晚的主题
二
被手机框住，也被手机屏显
恭喜发财，在这片天地泛滥
幸好不算成灾
红包在微信群里，如蝴蝶蹁跹
每一个都是，也可以催生
大红锦袍，五绺长髯的财爷
而且慈祥满面。
发红包的，是最可爱可亲的人
抢了红包的，回敬以言语这般
我在发小的微信群
也成了众望所归
我没有暴富，之前与财神
也陌人相见
我只是把几首诗的稿费
一片片雪花似的放飞了
这比诗更受他们欢迎
三
发小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五
每一年，我们都聚
庆生，还有迎接财神
去年的那一天，很凶险
病毒比财神来得猛烈
我们一餐亲密火锅后
心火焦灼了近半个月
有一家伙，刚从香港回来
和那位超级传播者
同一酒店就餐
又骤添了一把火
在心头，火烧火燎
怕从未发过大财
却中了这一个大彩
每年这一晚
都这么过的
发小，也早已习惯
把敬财神，与敬自己
视作同一码事了
四
在一百五十米的高度，俯瞰
大片浦江
今天璀璨的是别人的灯火
与我有关也无关
在别人眼里，等同暖昧
天下人，自以为是的太多
楼有多高，水有多深
他们不知也不问
苛且吧，有吃有喝的
还在乎什么当年的梦想呢
我从这，叫做宝格丽的楼顶
笑看众生
我发现，
有一个我，从没消失过
而且如同罗曼·罗兰一样孤苦卓绝
像那一片草丛
又一度面向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