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歌湖》:乡土世界的根性力量
《秧歌湖》,谢华良著,明天出版社2021年5月第一版,28.00元
谢华良笔下的秧歌湖是一个充满暖意和诗意的乡土世界,这里的人们都有着鲜亮的故事。
关注时代变迁,关注时代变迁中农村少年的精神成长,是谢华良儿童文学创作的特色。来自农村的他以对乡土世界深沉的理解和爱,用纯真质朴的语言,创生出充满浓郁地方色彩和无限暖意的文学故乡,塑造了一系列像陈土豆那样善良、踏实、坚韧的少年形象。而《秧歌湖》显然是谢华良在这一创作领域的新思考和新探索,小说既展示了乡土世界在与城市文明对峙中的落寞忐忑,更发现了乡土世界的强大生命力,能够给予城市化进程中的人们以根性的慰藉和力量。
《秧歌湖》运用秧歌和英淘的双线叙事视角,形成了参差互补的“接力”叙事方式。12岁女孩秧歌一直在秧歌屯儿陪着爷爷奶奶生活,她的父母很早就进城打工了,去年暑假接她进城,可她不喜欢城里,用耍赖装病的方式“逃”回了乡下。可今年,爸爸妈妈态度坚决地要求秧歌必须提前去城里补课。秧歌为此苦恼着,求助于堂哥英淘能从城里回来陪陪爷爷奶奶,顺便给她补补课,好拖延去城里的脚步。
在小说中,秧歌是一个对乡土世界高度认同的少年形象,她喜欢陪伴、安慰常常处于“战争”状态的爷爷奶奶,喜欢每晚热情地扭秧歌,喜欢跑东家窜西家地玩。秧歌想不明白:“城里究竟有什么好呢?”通过秧歌的叙事视角展现了充满烟火气的、生动活泼的乡土人情世界。
接过叙事“接力棒”的是秧歌的堂哥英淘。已经离开秧歌屯儿三年多的英淘和秧歌不同,即使偶尔回来过几次,他对乡下生活一次比一次不习惯。可以说,已经接受城市文明熏陶的英淘是带着对乡土文化深深的隔阂回乡的。谢华良通过英淘对秧歌屯儿审视而有距离的目光,重新肯定和挖掘出乡土世界在新时代的意蕴和价值,反而丰富了对乡土世界书写的层次性。英淘的回乡之旅,是他的精神成长之旅,也是对乡土世界价值的再发现之旅。
小两岁的秧歌像一个引路人,牵引着英淘重新走进乡土世界的深处——全村人看秧歌、扭秧歌的热情和忘我,球王教英淘打乒乓球,二爷给英淘做风筝,钟老师对樱桃树的牵挂,二爷给太爷做“白龙马”,英淘帮太奶到“银行”存“大洋”……
在热情、纯朴、醇厚的乡土乡情中,英淘的精神品格在一点一点地被重塑。比如,奶奶养的花猪总是跳圈,球王告诉他:花猪跳圈为什么总是成功呢? 因为它虽然笨,但非常执着,每次都选择同一个地方跳,锲而不舍,勇往直前。球王还用自己的经历告诉英淘:“如果你打算不像我一样一事无成,如果你打算不像自己从前一样自以为是、吊儿郎当,就忘了自己是从城里来的,就咬牙憋住劲儿,再挥臂二十次……”英淘跟坐着轮椅的球王练球的过程就是性格重塑的过程、学习做人的过程。他卸下心防,鼓起勇气向钟老师坦白了上小学时做过的一件错事,而钟老师鼓励他:学会承担,学会成长,学会超越自我,才能不断成长壮大!
通过英淘内省式的叙事视角,那个自认为从城里来的、有些自以为是的“无根”少年,被乡土世界真挚的人、情、物所滋养,重新成长为一个敢做敢当、重情重义、纯真质朴的少年形象。
谢华良笔下的秧歌湖是一个充满暖意和诗意的乡土世界,这里的人们都有着鲜亮的故事,九十多岁的太爷不忘当年当渔把头的威风,想买一匹白龙马;太奶生怕积攒了一辈子的一坛子“大洋”被偷走;退休的钟老师不随儿女进城,留在这里去学校敲钟;一辈子一事无成的球王整天找孩子打乒乓球……
这些人物普普通通,有些滑稽可笑又趣味盎然,谢华良却让他们身上烙印着历史,承接着古今。太爷念念不忘要骑着马去当年打渔的笸箩泡子(秧歌湖的旧称)看看;太奶虔诚地要去“敬湖”,把“大洋”还给养育了全屯儿的笸箩泡子;钟老师每礼拜一早晨去已经没有学生的学校敲钟,是为了“读书气不能断”;球王找孩子打球是为了避免孩子们再走自己的“弯路”……这些人物形象,使乡土世界充满了生命力和无限暖意,拥有了根性的力量。
随着时代发展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秧歌湖》中的乡土世界也面临着秧歌湖要开发、秧歌屯儿要搬迁、屯里的年轻人和孩子越来越少的现状。谢华良对此并不悲观,因为他塑造了一个不忘本、重情义、有着热腾腾的生活味儿的乡土世界,这里有着厚德载物的历史沉淀,有着洗涤人心的文化滋养,有着纯真质朴的情感传续,这个世界自有其在时代发展中奋力前行的力量。尤其在小说的后半部分,被精神重塑的英淘成为乡土世界的代言人,他勇敢地给城里的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他们不能忘本,要回来看望太爷太奶、爷爷奶奶,要回来参加屯里的“敬湖”仪式。
就像小说中说的那样,“城里并不远,远的只是人心呢”。中国的乡土世界和城市天然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只要人心不散,只要人不忘本,乡土世界和城市文明必能有机互补、和谐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