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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根于传统文化资源的写作 ——血红网络玄幻小说《巫神纪》解读
来源:文艺报 | 熊队宁  2021年08月30日08:32

一、富有湖湘血性的人物形象

《巫神纪》作为“中国网络文学20年20部优秀作品”之一,是在运用传统文化资源的基础上发挥想象力创作的结果。血红本人在访谈中提及,“从我早期的作品一直到现在,我一直向书友传输一个观点——热爱自己的祖国,热爱自己的民族,崇敬自己的先祖,尊重自家的传统文化”。在《巫神纪》创作中,血红有意识地汲取传统文化资源,塑造了富有湖湘血性的人物形象,对神话进行叙事建构,呈现出强烈的巫文化色彩。

一代又一代人的追求与奋斗沉淀凝结成湖湘文化精神的血性品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长于湖南的血红无疑受到湖湘文化浸润,其网络小说中刻画的人物就富有血性,男性忠义赤诚,女性坚韧自强,面对困难不轻言放弃,具有责任感、担当意识和牺牲精神。

《巫神纪》的主角姬昊重情重义,坚毅果敢,当共工氏摧毁不周山,人族面临灭顶之灾之际,姬昊竭力协助各位神灵扶正不周山。姬昊性格中的勇于担当在这纵身护山以保护人族的举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折射出姬昊的家国情怀。不周山在文中作为天地枢纽,一方面一旦倒塌就会将人族领地夷为平地,另一方面它的损坏削弱了盘古世界的自我保护能力,方便异族进攻。姬昊不仅对造成这种困局的共工氏表示唾弃愤恨,更是以身涉险,全力以赴帮助人族渡过难关。最后姬昊经历一番激战后,将原始魔尊、盘虞所化黑洞以及绝对强者三彭压制至自己体内,拯救了盘古世界后远走,进一步体现了姬昊的热血个性与责任意识。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雨牧也是如此,明知压制“天灾”之毒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赌博,为了大家他仍然勇敢涉险以抵挡水妖大军侵袭。雨牧情愿以个人承担巨大风险来换取大家的幸福安稳,其勇于担当的精神熠熠生辉。

血红以塑造富有血性的男性形象见长,这些男性凸显了家国情怀,在大难大义面前,冲锋陷阵,勇于担当,目的在于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血红塑造的男性人物裹挟着历史的厚重传承,将湖湘文化的忧国忧民的家国思想印记深深镌刻在骨子里。《巫神纪》中的姬昊、雨牧、姒文命等形象是血红笔下蛮荒部落的野性男性的代表。血红笔下的这类男性形象在南荒土壤中孕育成长,能够以大巫道义、人族原则为标准要求自己,具有原始的血性。

不只是男性,血红笔下的女性形象同样具有血性性格。以《巫神纪》中的蛮蛮为例,对待异族入侵的时候,她英勇厮杀,奋力突围。蛮蛮作为火神祝融氏的掌上明珠,火系神力赋予她强大力量的同时还有直率的个性,她单纯可爱,但也脾气十足,她唾弃怀有不轨意图的亲哥哥,坚定地站在姬昊一方,以活泼好动且蛮力十足的性格呈现出不同于传统柔弱女子形象的火辣。另外一个女主人公少司性格清冷又坚韧独立。少司外表清新可人、灵气十足,与这样外形形成反差的是少司独立自主的强大心理,她保护哥哥免受旁人欺凌,她协助伙伴共同抗击异族外敌,她带领子民守卫垚山城。在水妖趁机来袭的情况下,无论是发现敌人时的布阵,还是擒敌后的惩戒,少司都当机立断,杀伐果决,在守城之战中用女性的刚强承担了保卫家园的职责。总之,血红身上流淌着苗族的血液,在湖湘精神与苗族文化影响下,血红通过人物的成长过程刻画了具有湖湘血性的性格品质。

二、对神话的叙事建构

西篱曾指出血红的玄幻小说都是在研究人类文明史、文化史,研究所有相关的神话传说的基础上,以向历史和人类文明致敬的姿态进入创作。血红创作的玄幻小说杂糅了神话叙事,其中《巫神纪》的神话色彩最为鲜明。《巫神纪》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对神话进行叙事建构,一是改造神话故事,二是借鉴神话元素。首先,血红对神话故事进行了改编与创新,不仅将盘古开天辟地与女娲造人神话改头换面,而且丰富了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的故事传说。

在改编的过程中,血红应用了陌生化的手法。血红对原神话赋予其不同的表现形式与艺术手段,将崭新的人物形象与情节内容呈现给读者,带给大众新奇的阅读感受。

这种“陌生化”具体表现在三方面,其一,增加了一系列新角色,通过虚构人物形象以丰富故事情节。《巫神纪》中,血红发挥想象力,虚构了包括盘羲、盘泇、天机长老、涂山老人、虞族、脩族、伽族以及域外天魔等等在内的不同角色。例如异族形象的出现丰富了故事设定,整部小说主要围绕异族与人族的争夺世界展开,虞族、脩族、伽族组成的异族入侵势力接连来袭,使得故事环环相扣。

其二,血红立足于神话原型,在大的故事架构中添加新的情节支线。在《巫神纪》中,血红设定混沌魔神来袭导致盘古陨落,从而五行之力崩散,化为中陆、东荒、南荒、西荒、北荒五块大陆,并未形成盘古预先设想的姆大陆。当五块大陆重合为一时,盘古身躯所化的族群龙族、凤族和人族自此受天地福祉滋养,蓬勃繁衍。盘古姆大陆的设置自然地将五个小世界连接起来,不仅串联了姬昊远离南荒到蒲坂发展金乌部势力、盘古大陆原生族类共同抵御外敌异族、西荒花道人与木道人传道以吸纳门人等各条故事支线,形成互有联系的统一的背景,而且因大陆融合产生的相关功德之力注入主人公姬昊身上,为后文姬昊成为天帝做铺垫。实际上,三国时期徐整所著的《三五历纪》最早记载盘古开天故事:“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血红正是化用了盘古开创天地这一基础背景加以改造。

其三,血红根据个人想象赋予角色不同于传统印象的性格特征,加重人物褒贬色彩,凸显角色个性,激化矛盾冲突,从而推动故事发展。关于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的神话,据《淮南子·天文训》记载,原本是水神共工和五帝之一的颛顼不合引发大战,失败的共工一怒之下撞毁不周山。在《巫神纪》中改编为共工氏与火神祝融对峙时故意借落败撞毁不周山,作为天地枢纽的不周山的损坏直接导致盘古世界抵抗力降至最弱,为异族入侵提供了便捷,与此同时人族都城蒲坂招致灭顶之灾,更加凸显共工氏的反叛意图,推动一系列情节发展。水神共工在血红笔下被塑造为不同于神话传说中英勇形象的大反派,凸显了其性格中的偏激好胜、权欲熏心的消极特质。

三、强烈的巫文化色彩

自古以来,湘楚文化包含了鲜明的崇尚巫术的民俗特色,表现出对神灵的敬仰以及对自然的尊崇。巫术是巫师通过一定的祭祀仪式,控制或获取超自然的力量以达到祈求福祉与庇护的目的。

《巫神纪》中,人族的修炼体系根据巫力分为不同等级,包括巫人、小巫、大巫、巫王、巫帝、巫神六大等级,巫神之上还有未知境界等待探索。这一设定一开始就渲染了浓重的巫文化色彩。各种各样的巫术形式皆有涉猎,极大丰富了小说的战斗场面与表现形式。

太司通过设立祭坛并施展巫术来追查巫法诅咒的源头,确认对象后对不轨之人反向施加诅咒之术,实现远距离控制与反击,超自然的力量为敌我之间的战斗提供了捷径,这种捉摸不透的诡异巫法类型的描写为小说行文增添了几分神秘。又如巫师们为战死的战士施展安魂术,每一个为部落牺牲的男儿都被予以最高的敬意与妥帖的安置,巫祭为其念诵安魂咒语以送其最后一程,咒语内容包括安抚灵魂与祈求福祉。招魂幡与安魂咒实则是苗族人灵魂观念的载体,这可以与“万物有灵”说相联系。苗族认为人除了躯体的物象外,还存在有与这个物象相对应的灵魂,苗族原始宗教的巫术仪式就佐证了“万物有灵”这一观点。

《巫神纪》中各族人民形成的民间信仰观念,表现为图腾崇拜与祭祀仪式。图腾是原始社会组织的标志和象征,初始只存在于先民的意识当中,具有血缘凝聚作用,往往以动物、植物为主要崇拜物,具有指称、表义、显示、认识、交流和自律功能。在《巫神纪》中,无论是金乌部的三足金乌,还是黑水玄蛇部的蛇类图腾,又或是风禽部落的木头雕像,都选用了动物或者植物作为部落象征,不同的图腾成为各个氏族的标志,将盘古大地生灵划分为原生部落和入侵异族。例如,当姬昊羽翼丰满自立门户之际,祝融火神赠予他九头三足金乌遗骨作为领地垚山领的图腾,图腾不仅令姬昊修为大增,而且成为了领地的庇护屏障,可以说图腾为崭新的金乌部一脉子民繁衍生息提供了精神信仰的载体,进一步促进族人团结。

此外,在《巫神纪》中祭祀天地的行为彰显了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平衡之道的追求,例如金乌部使用“九日凌空”血祭秘法以希冀祖先赐福,获得力量加持;人皇帝舜于蒲阪举行祭天大典,向天地鬼神和人族祖灵寻求庇护。从精美祭品、定期举行、庄严仪式、奴隶献祭等细节都能看出祭祖是部落头等大事,人们依靠仪式寄托个人信仰,凝聚成部族的团结之力,渴求以敬畏的态度获取祖先的赐福,使得部落生生不息。祭祀仪式具有祈求福运、获取力量、庆祝胜利等意义内涵,体现了原始部落中人们虔诚的信仰追求。

结语

在《巫神纪》中,血红通过富有血性的人物形象塑造、神话的叙事构建和巫文化色彩渲染实现了对于传统文化资源的艺术性传承与坚守,以对传统的复归创设了具有东方特色的玄幻叙事语境。血红作为一名代表性网络玄幻作家,他的创作植根于传统文化资源,说明网络玄幻小说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之外仍然没有脱离传统进行写作,《巫神纪》的成功表明继承并创新传统文化资源不失为当代网络玄幻作家创作的发展路径,它也为网络玄幻文学的经典化提供了可供参考的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