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心理敏感单纯,但不能矮化、幼稚化—— 儿童的世界并不幼稚
近期,第十一届全国儿童文学奖公布,刘海栖的小说《有鸽子的夏天》获奖。这是一部洋溢着生活气息,趣味盎然的儿童文学作品。作者用娓娓道来的笔调,在读者眼前展开了一幅五十多年前的中国式童年画卷。
童年的宝贵之处,在于它无形地影响人的一生。而作为写作者,童年经验是一座挖掘不尽的富矿。五十多年前的孩子们在做什么?他们的游戏可能是当今孩子无法想象的。我曾经在电梯里遇到一对母子,妈妈带着孩子出去玩,孩子问妈妈,“我们去哪里?我们玩什么?”妈妈问:“你想玩什么?”孩子低头不语,过了一阵,他抬起头,说:“我不知道玩什么。”没错,这是当下不少孩子的现状,抛开电脑游戏,抛开作业课程,当他们走到楼下,进入大自然,他们“不会玩”了。
在《有鸽子的夏天》这部小说中,海子、二米、鸭子、二老扁,他们玩杏核、养鸽子、抽陀螺、在发大水的时候去街上捞东西……夏天发洪水,本是令人苦恼的,而从孩子的视角看却不是这样。“洪水像一只长了许多脚的大蜈蚣,一路走下来会顺手带走许多东西,所以,一来洪水,我们就冲到街上去,拦截捞捡我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孩子们看待这场洪水,仿佛看待大奖揭晓,站在山水街上,期待着上面会漂来什么,几根菠菜,不要;几根葱,不要;辣椒,也不要;水萝卜,要抢;茄子,也要;西红柿,那是最大的奖了……刘海栖以童年趣事做桥梁,以最纯粹的儿童主体角度呈现,实现了情感传递,创造出了一个日常生活、人情、人性以及童年精神的美学世界。
刘海栖从自我的生命体察出发,将作者童年的故事梳理,想象,熔炉再造,让整部小说浑然天成。他一直坚守着儿童本位的思想,陶行知先生曾说:“人人都说小孩小,谁知人小心不小。你若小看小孩子,便比小孩还要小。”儿童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儿童。儿童心理敏感单纯,但不能矮化、幼稚化。在《有鸽子的夏天》中,主人翁海子对妈妈说想养鸽子的话被送煤叔叔赵理践听去了,他为海子带来了两只鸽子。这是一个大人对孩子的尊重和理解,文中说,当海子接过鸽子时,“手都抖了”。这是他日夜祈盼的梦想,得到了大人的重视。
另一边,玩杏核的鸭子,他一点点将孩子们的杏核都赢了去,后来有一天,来了一个叫孙建国的人,他背了一书包的杏核,全被鸭子赢去了。当文中写道:“秋风起了,玩杏核的把戏就结束了。”本以为关于杏核的故事再无篇幅,作家刘海栖却缓缓讲出鸭子赢来的那一堆杏核的用处——鸭子妈妈要腌杏仁咸菜了,那么多的咸菜还得给他的爸爸捎去,爸爸在支援大三线建设去了陕西……看到这里,内心不免涌出了感动,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孩子看似没心没肺地玩耍游戏,实则将大人的艰难辛酸看在眼中,并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家庭,体恤着自己的父母。即使日子再艰难,也透着温情和暖意。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童年,融汇了当地小城的生活风貌和民俗特征,连通了人类最朴素的情感共鸣。
戴渭清在1924年发表《儿童文学的哲学观》,提出儿童文学的“人群化”或“社会化”,即“教育要偏重到社会、儿童文学里面,就不得不有人群化的材料。使儿童不知不觉感知自身与人群社会的关系,养成献身社会,改造社会的习性,完成儿童的社会人格”。文中,当海子的鸽子丢了,实际是遭卖肉的郭一刀给扣下了。男孩海子虽然是无助和虚弱的,但他想尽一切办法,所爆发出的勇气不得不令人感慨和尊重。这也是某种唤醒,在童年成长的过程中,每个孩子都要完成从弱小到强大的转变,是生理上,更是心理上。这种面对大人不畏惧,是一个孩子的人格走向独立的必经之路。
《有鸽子的夏天》这部作品中,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而是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记忆中的童年,复活了那个夏天里吹拂而过的风,和鸽子扑哧翅膀飞过的声响,整部小说拥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气韵。山水街上奔跑的孩子们,他们在生长,在向前,在完成自己。让当下的孩子们也能感同身受,因为对小动物、对朋友、对家人的爱是不变的,人与人之间丰润的情感是不变的,对生命的敬畏是不变的。在刘海栖的笔下,这些无需过多粉饰,在润物细无声的叙事中,我们感受到了中国式童年里那久远却有力的生命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