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需要新经典
《桃花烟雨》剧照 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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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戏剧千年以来联结文学与艺术、接通大众与庙堂,在每一个时代都有其标志性的戏剧精品。在大国崛起的新时代,戏剧艺术更是诞生出诸多精品,值得当代创作者们,以之为新起点,在自觉创造与不懈创新中,继续锻造一系列新时代的新经典。
时代主题催生更多现实力作
从抒写大时代主旋律基调、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延展艺术样式空间等维度来看,近些年来的剧目创作体现出多维发展的新趋势。
主旋律题材中的扶贫戏,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过程中的时代大主题,由豫剧和花鼓戏开拓了其展现民生、人情和人才故事的新生面。
河南豫剧院三团的《焦裕禄》由姚金城编剧,展现了焦裕禄作为县委书记,把个人风险置于脑后,而把百姓的疾苦放在首位的故事。
荆门市艺术剧院主创的《十二月等郎》表现了一众男人外出打工,留守妇女困在村中的现实问题。这些村姑们在驻村工作队的引领下,从被动留守到主动创业,从漫长的等待与依附男人,转型为在情感上、精神上和经济上都能独立自强的新女性,充满现实意义。
湖南花鼓戏剧院主创的《桃花烟雨》堪称是男版的《十二月等郎》。桃花寨的扶贫队长知道要想让家乡富裕起来,不能只靠从上到下的外部输血,更要在留住人、能用人方面大做文章。该剧展现了乡亲共同富裕的美好蓝图。
关心弱势群体,强调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双向富裕,这也是精品剧目创作的又一热点。
从演出场次之多和几辈演员跨代演出的传承来看,久演不衰、老少皆宜的豫剧《倒霉大树的婚事》和湖南花鼓戏《儿大女大》的艺术价值和文化品位,多年来一直被低估,但却都是可以与百老汇音乐剧的演出场次相提并论的经典之作。这两出戏分别是基层院团许昌市豫剧团齐飞与邵阳县花鼓剧团杨辉周的原创作品,都是写老年人婚恋题材与人格尊严的戏。
《儿大女大》表现的是贵满老汉在早年丧妻后好不容易将三个儿女拉扯大,本来应该喘一口气了,但却被孩子们一如既往地榨取剩余价值的故事。女儿和孙子上学要钱、儿子们逼分家产和房产,甚至在他与相好约会时,还被孩子们设计“捉奸”,坚决要驱赶那位“有可能成为家产受益者所以一定居心不良”的寡妇。当老汉认识到这种不孝子媳的财产抢夺已经上升到人格侮辱时,他想寻死以求解脱,却更加认识到小辈的贪婪。等他“还阳”之后,终于幡然醒悟,自己也有保全财产、追求婚恋的权力。这出戏的演出总场次达到4000多场,还拍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戏曲电影。
传统文化是取之不尽的宝藏
在文化遗产传承题材方面,北京现代音乐学院的音乐剧《天地运河情》以隐藏了京杭大运河漕运信息的一幅图画作为伏笔,以乾隆、画师与江南名妓芸娘之间爱情传奇作为人物命运线,探索了大运河南北文脉与国运兴衰的历史关联。
罗丽编剧的舞剧《醒·狮》展现了三元里的狮王大赛,穷小子阿醒和豪门子弟龙少为夺狮王明争暗斗,龙少之妹对阿醒一往情深。大赛当日,侵略者的大炮轰炸过来,阿醒与龙少等中华儿女击鼓出狮,三元里众乡亲誓死御敌。该剧将爱国情怀与文化遗产,儿女情仇与民族大义、优美舞蹈与惊心动魄的武打结合起来,从传统文化中提取的中华文明与民族精神令人印象深刻。
反观传统剧目改编,集大成并加以创新才能成功已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展现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真善美的京剧《白蛇传》;表现对人才问题的反思,同时又颇具中国传统特色的京剧《曹操与杨修》均可作为例证。
把展现民情民俗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结合起来,也是近年来戏剧艺术创作发展的新趋势。
例如广东歌舞剧院的《沙湾往事》,将具备岭南风情民俗的英雄舞蹈英歌和广东音乐里勾魂摄魄的高胡结合起来,将20世纪初叶沙湾古镇何氏三杰音乐人与《赛龙夺锦》的传说贯穿起来,将当代舞蹈艺术与传统非遗和传奇故事关联起来,成为岭南文化的代表之作。
艺术种类的跨界联姻,也是近年来新剧目创造的新趋势。例如北京舞蹈学院的舞剧《孟小冬》把京剧与舞剧结合起来,秦腔《王贵与李香香》把现代歌队引入戏中,都令人耳目一新。杂技界继吴正丹、魏葆华创造出肩上芭蕾剧版《天鹅湖》之后,次第涌现了《战上海》《花木兰》等多部杂技剧,谱写了世界杂技史上的新篇章。
经典需要不同时代的共同审美认定
精品剧目得不到经常演出和不懈打磨,在大浪淘沙的历史烟云中,也会褪色为废品。所以,创作者不仅要借鉴保留原有经典作品中被肯定之处,也要在不断锻造中完善不足,加强艺术高度、人文温度和思想深度,使剧作在观众心目中从“可以一看”最终走向“不得不看”。
经典需要不同时代的共同审美认定,需要历史过程的超时空检验。因此,21世纪以来的戏剧精品目前还不能称之为经典。经典永远要几代后人来评说。但是对于已经达到精品高原,还可以向经典高峰攀越的剧目而言,还是应该有文化自觉和不懈追求。
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已经取得了谍战题材舞剧中迄今为止最好的观赏效果和商业价值,也有了定点演出的剧院。但是其最有观众缘的弄堂旗袍女等群舞场面,怎么与剧情更加有机地融汇起来,这是决定该剧是否能够永不消逝的大前提。
在红色题材序列中,国家京剧院的小戏集锦《红军故事》从舞台到电影,小故事开拓了大世面。天津京剧《华子良》,在红岩题材剧中独树一帜。河北梆子《保定红二师》,湖南的京剧《红色摇篮》,湖北花鼓戏《青年张文秋》与山东吕剧同题材剧目《我心永恒》,浙江的婺剧《括苍山下》,上海的淮剧《寒梅》,都有其特色。广西演艺集团的音乐剧《血色湘江》,不仅靠慷慨悲壮的气势动人,而且靠深沉悲怆的情感催泪。这些戏都处于准精品到精品的锻造过程中,若想成为经典,尚待不懈打造。
当然,在纪念建党百年的红色题材剧中,许多剧团都还在将《江姐》和《党的女儿》这两部红色经典予以改编上演,改编力度和地方特色还有待于增强。包括京剧《北平无战事》在内,如何能够像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那样先成为现象级的精品剧,再走向艺术段位较高的可传承之作,都还需要励精图治,精雕细刻,从而使其成为脍炙人口、常演不衰的经典剧。
当下可以称之为精品剧目的好戏,还与我们伟大的时代不够相称。无论是可歌可泣的红色题材,还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壮举;以及人类抗击病毒的抗疫主题;包括中国国球、体操等体育故事在内,我们的生活为戏剧提供了多姿多彩的创作富矿,这还有待进一步挖掘。
共和国正值中华民族繁荣昌盛的腾龙年华,相信在艺术家们的自觉践行下,在宋金元杂剧与南戏,明清传奇、民国京剧与地方戏的历史启示下,许多新时代的艺术精品还会不断涌现,经过岁月淘洗和世代流传后,成为代表中华文化戏剧方阵的世界经典戏剧之作。
(作者:谢柏梁,系中国戏曲学院二级教授,四川师大、湖北师大讲座教授,国际剧评协会中国分会监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