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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2021年第5期|沈安妮:美国故事五篇(中篇 节选)
来源:《花城》2021年第5期 | 沈安妮  2021年10月26日08:20

编者说

小说讲述一个上世纪末移民美国的华裔女性“我”在美国职场中目睹或经历过的人与事。美国社会被喻为大熔炉或沙拉盘,色彩丰富各有其味,不过拌上了同一种沙拉酱。作者展示了美国移民在现代职场上因国度、习俗和性格的差异而产生的碰撞。个体之间有三种程度的人际关系:彼此利用——有所保留地付出真心——灵魂密不可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在美国孤独的大都市中彼此靠近和猜疑,享受普通友谊或异常关系给个人带来的温暖,同时,他们在大都市中工作多年拥有的一切(财富、工作、人际关系)似乎又脆弱得不堪一击。五个篇章整体展现出一幅异邦人在美国的繁杂生活图景。

美国故事五篇(节选)

沈安妮

其一

刺猬间的暖意

刺猬理论好像是英国绅士提出来的:绅士们相处就像寒冬里的刺猬们,得靠在一起取暖,靠得太近了,互相又扎刺。如今看来,刺猬理论已经放之四海而皆准了,丽达和我,一起上班的女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互相不扎刺的距离,偶尔,我们会靠拢取暖。

丽达的眉眼有点像印度电影海报上的女明星,不过她的眼睛毫无光彩,长头发散乱,脸色黯淡,一件不蓝不绿的套头毛衣在身上挂四季,衣服很长,小肚子在毛衣下鼓了出来,曲线全无的牛仔裤松松垮垮得男女不分,脚上蹬着的也是男女不分的运动鞋,她若走在街上,男人不会朝她多扫一眼的。不期望其他男人关注的女人有两种,橄榄核的两头:有男人哄着宠着惯着的,或是对男人彻底失望的独立型。我以为丽达既不属于前者,也不能归入后一类,她忙,要照顾丈夫儿女一家人,还要跟办公室里的各色男女争高下,没有时间梳妆打扮。

土生土长的丽达和新移民我同时升为电脑程序分析师,丽达说英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的“先天”明显不足,想不到,老板却挑了我管理整个组的业务,我的率先“执政”让丽达不高兴。老板埋怨丽达的工作进度:“不知道到底是工作本身太难,还是丽达她不上心?也许,她根本就干不下来。”几句不痛不痒的抱怨,让我的感觉越来越好,老板多倚重我呵,丽达也就是英语好一点罢了,生在美国长在美国的,哪一个英语不流利?街上要饭的还说一口标准英语呢!

软性罢工一年后,丽达提出该由她负责全组的日常工作了,是该她“上台”了。我和丽达的第一次谈话是交接工作,没说上几句,丽达介绍起了她的父亲,她出生在佛罗里达州,父亲是那里的大学教授。不谈工作,扯她的父亲干吗?而且是教授父亲,她会高声宣布父亲在佛罗里达州扫大街吗?潜台词明明白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说我出生在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上海,我的父亲也是大学教授,在机械系教书。我为父亲晋了级,那种他学校党委书记绝对不同意的升迁。丽达接着我的话茬说,她的丈夫是个机械工程师,她的儿子女儿怎样怎样的。我迅速浏览了一遍办公桌上的相片,她的儿子看去十来岁,穿着西装很精神的样子,女儿的上眼皮下塌,眼睛睁得有点费力,不是丽达的圆眼睛。从儿女的相貌推测,丽达的丈夫也是印度人。我细细地在墙上桌上的照片里搜索印度男人,没找到,倒有个白种男人,丽达说那是她的亲戚。大大小小的照片,总有二十来张,居然没有全家福,更没有她和丈夫的合照,儿女亲戚朋友们占据了丽达全部的心。难道是她丈夫长了一对小眯眼?或是肤色太黑,不如白人男亲戚上镜?

上班的女人们喜欢将小小的办公室隔间当成自己的领地,桌上的文件摞成堆,腾出地方开个展览会。勇敢些的女人会贴上英俊帅气的电影明星大头像,男明星的眼睛炯炯有神,天天从墙上注视着女人脸上的皱纹和斑点。也有人挂上自己涂抹的油画,在一群庸庸碌碌整天盯着电脑视频的码农中寻求艺术家的骄傲,很脱俗,殊不知,陈列的作品涉嫌视觉污染,不如留一堵白墙来得干净整洁。当老板的女人们在乎的是个人的权威形象,她们简单利落地花公款买上一大堆电脑书籍,买来后做一次性的排列,排得平整以方便掸灰拂尘。大部分女人喜欢亮出孩子们的照片、涂鸦,她们生活中的得意满足全在那些五彩蜡笔画里。办公桌上的展示就像个小窗口,窗外人即使看不到女人的全部生活色彩,至少可以偷觅着黄红蓝白黑色块、色条、色点。

当丽达的工程师丈夫从她的“小窗口”里消失时,她的婚姻实际上已经出了问题。是她的丈夫先提出了离婚,年过四十的丽达一下子懵了,就像冬天里的刺猬,她需要找个同类靠近取暖,倾诉心中的沟沟坎坎,那个同类是谁没关系,只要是女人,最好是同龄人。那一段时间里,我和凯伦正好是两个离她最近的刺猬,凯伦是个出生在夏威夷的日本裔美国人,因为嫁给了华裔,和我一向走得近。工间午休时,丽达频繁地在我们的办公桌旁轻喊道:“去外面走一圈吧!”那种眉头紧锁、神色哀怨的邀请是不能拒绝的,坐久了的我也该伸伸腿、甩甩手的。丽达瘦了,脸颊窄了,下巴尖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一路走向市政厅,亚洲艺术博物馆,市立图书馆,音乐厅,农贸市场,州政府大楼,丽达很平静地诉说着家里的事情,平静得好像在说邻居家的男人。她的丈夫已经搬了出去,事情发展得那么快,快得还没等我扯出中国人的“劝和不劝离”老调,她的丈夫已经从四口之家里消失了。不过是半天工夫,丈夫就乒乒乓乓地收拾了几大纸箱装上车,发动汽车,连车带人一溜烟就没了。每天,到了她丈夫该回家的时候她有点恍惚,总觉得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转动,门开了,然后又关上了。从来都是她丈夫管着汽车的维修,现在汽车发动不起来,她得打听上哪儿修车了。女儿小,不懂事,老是问爸爸在哪儿,怎么不回家?一席话说得丈夫贴心、女儿们乖巧的凯伦直叹气。

丽达说她最怕接到亲戚朋友的电话,娘家那边她想瞒一会儿,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倒是跟女同事们可以说上点实话。最头痛的是她要阅读有关离婚的各种文件表格,看一遍绝对不够,看几遍也不见得就看懂了,烦呵,天天都烦,再烦也得看。财产如何分,房子归哪一方,儿子跟谁?女儿跟谁,该不该请律师——美国人眼里的律师通通都是些长着尖牙利齿的鲨鱼,官司就好像是沾了血腥的肉食,一旦遭咬住了,不撕扯掉点血肉鲨鱼是不松口的。丽达的经验太可怕了,英文水平如我的话,不消说法律文件,即使是普通的办公室邮件,看几遍也不见得全看懂,碰上官司,只有听任鲨鱼乱咬了。

丽达并不如我想象的脆弱,很快,她就停止了“祥林嫂”式的告白,上图书馆借阅“如何离婚”之类的书籍,认真备战了。当今的美国人,甚至全球的人,越来越觉得离婚本身不算个事儿,就如某些宣言:爱的真谛在于相爱相恋的过程而不在于追求结果,离婚的真实也在于过程。财产分配的过程,由爱转恨的过程,研习哲学家苏格拉底的过程。政府要求的手续不能不办,法律步骤一步不能少,为自己争,一分一厘都要争,夺回自己的不算,还得抢回对方掳走的。丽达和她的工程师丈夫都是那种算计每一个铜板含金量的高手,官司不能打,打官司必定双输,肥水落入外人田。他们不吵架、不打闹、不找律师、不上法庭,协议离婚。两幢房子,一人一幢,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以民主方式让孩子自由选择去向,儿子大了,愿意跟父亲,女儿懵懂就随了丽达。在表格上填一大堆字母数字后,签字,签名字缩写,签日期,复印文件,递呈登记,一切都是程序,从第一步程序到最末一步程序,一环扣一环,做完了,丽达这才换门锁,换电脑密码。

办完离婚手续的前夫马上结了婚,那一刻是丽达生命中的转折点,在此以前,她脸色蜡黄,瘦得憔悴干瘪,眼前一片灰暗。那一刻后,人比黄花瘦的丽达开始了“凤凰涅槃”,制订了减肥计划,早上不进食,中午象征性地向胃里填点蔬菜沙拉,晚上一片面包加一块鸡肉,给女儿削苹果时啃干净果核。越吃越少的丽达通体瘦,瘦出了曲线玲珑,瘦出了龙马精神,她的眼睛开始放光,脸上则红晕永驻。美国人说,大海里有很多鱼等着每一位男人和女人,丽达要冲刺,冲向大海,大海里鱼再多,也得人去钓。丽达相信,总有一条鱼属于她,保不定,她能钓上一条专咬别人钱包的鲨鱼呢。当然,钓鱼人该准备鱼竿、鱼钩,和上好的鱼饵。

离了婚的丽达一下子对音乐舞蹈着了迷,晚上参加有氧舞蹈训练,消灭微鼓的小腹,周末学习印度古典舞蹈,舞蹈班里的扭腰、耸肩、弯身、翘指、摆手、提腿、滑步、转圈,无一不是消耗脂肪的,伴随着古老的印度舞曲,丽达开始修炼女人的温柔、狂野、风骚、妩媚、艳丽、神秘。

如果说离婚前的丽达像个帮厨的老妈子,离婚后正在减肥的她好似登上了伸展台的模特儿,走在地铁站浅灰色甬道上的丽达眉毛弯弯,眼圈乌黑中泛着晶亮,眼睫毛一根一根翻翘着,眼珠大、黑且转盼不停,眉心隐隐约约有一点朱红,唇膏是那种暗玫瑰色的,唇线勾勒得嘴巴似一片片花瓣,张嘴闭嘴花瓣轻摇。丽达深知肤色暗的女人不适宜大红大绿的浓烈,浅灰底粉红条纹薄呢大衣衬得她的脸色明亮,窝在大衣里的浅灰色围巾将披散的黑长发和大衣连接得十分和谐,从领口敞到底的大衣不为御寒,只是道具,脖子上亮闪闪的金链和里面的碎花连衣裙也是道具。当丽达的高跟鞋敲击在市场街的人行道上,不要说男人,连女人都不由得对她注目连连,大衣的色彩和款式都不是寻常商店里的货色,拜练舞所赐,穿衣人挺胸直腰、顾盼自如,人走过香风飘散、媚力四射,举手投足间优柔和缓,眼珠子射出些海报上电影明星的神韵。扬着头走路的丽达让我想起了画家叶浅予笔下的印度舞娘,戴项圈、套臂镯、挂手链,紧身上衣,裹着沙丽的光脚一前一后踏出节拍,浑身上下一股子婀娜多姿,画上人表情凝重,丽达则眉眼鲜活,眼睛鼻子嘴巴上全画着写着多姿多彩,情意绵绵。

印度舞蹈班的老师们教了丽达不少“女人专用魔术”,但是舞蹈照练的丽达开始失望了,习舞的全是些女人,和她一样想在大海里找鱼的女人。舞蹈班不是大海,不是大河,连小河都不是,没有鱼!

我建议她去旁听电脑课,那里男人多。电脑课教室里前排后排中间全坐了男人,站在黑板前讲课的也是男人,也许角落里缩了一两个女人,要交作业的她们眼睛盯住电脑,不会跟她争男人的,那里并不是大海,但是有鱼。

凯伦帮她细数办公室里的男人,单身的男人不少,就是搞不清他们的性取向,同性恋?异性恋?抑或是两者兼有之?未婚的美国男人,即使是异性恋,也可能金屋藏娇多时,或是金屋不换,轮着换娇,未知数太多,无从出招,办公室是个水暗流急、难投鱼饵的去处。

丽达订了一本在英国伦敦出版的印度“媒人”刊物,里面登载了许多男男女女的姓名、年龄、职业、何方人氏,全体都处于未婚择偶的势态。丽达带了几套印度行头到办公室来,穿上了一套裙不裙裤不裤的印度上班族服装时,她说过她是从美国远嫁到印度去的,前夫和她结了婚后才移民美国的。兴许,当年的结合就是“媒人”刊物的一线牵。读完刊物上的花名册后更令人失望了,整一个年轻人的天下。过不了几年,丽达的儿子倒是可以在花名册上露脸了,那是她儿子女儿们的大海。

新修建的城市图书馆离我们的办公室二三百米远,我们去那里借书借电影电视剧录像带再加音乐磁碟。不吃中午饭的丽达极喜欢去图书馆溜达。泡图书馆的男人都向往文化,不像农贸市场上站在蘑菇洋葱后面吆喝的男人,袖口脏兮兮,头发上沾着洋葱皮,身上裹着围裙,手上摸索着零钱,要气质没气质,要风度没风度。在图书馆里,丽达碰上了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男人,抿着嘴笑的丽达对我们说:“他很年轻,第一次见了我就不停地在我旁边走来走去,很明显地想和我搭话。”“那你有没有和他讲过话?他到底是谁啊?”“他是整理电影录像带的,也许是工作人员,也许是大学生在那里打暑期零工的。每次我去图书馆,他就盯着我。”丽达很得意,男人,而且是个年轻男人看上了她,让她深信自己不但看上去年轻,并且魅力四射。她要我们去图书馆看看那男人,给她出点主意,如此请求太诱人了,没有女人会说不的,我和凯伦二话不说,当即出发,随同丽达前往图书馆执行任务。走着走着,凯伦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打算跟年轻男人交往?”“他是年轻,可能没有什么基础。”我听明白凯伦在意年龄的差距,而丽达嘴里的“没有基础”是没有经济基础,她认为两人般配,他大概还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我非常惊奇丽达的大胆妄为,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竟然邀请我们去为她“相亲”,而她,居然还有进一步的打算,所有的顾虑是嫌对方可能是穷人一个。

三人直奔图书馆,丽达没穿外套,薄薄的无袖连衣裙在傍海城市的“印第安夏天”里好像套了件“皇帝的新衣”,我们赶紧窜到阳光覆盖的人行道上,加快脚步往前冲。钻进图书馆的那一刻,直觉得暖风扑面而来。丽达拉住了一个劲儿往里迈步的凯伦和我,我们必须在门口等一会儿,等她一人先行侦察男人的踪影。两分钟后,丽达赶回门口,直着嗓子喊:“他在那儿,他在那儿,正在往架子上搁电影录像带呢,快去,小心点,别让他发现你们!”凯伦和我口里应着,一前一后分开走向一排排六英尺高书架中的通道。书架上排满了电影录像带,我是个大近视眼,照明灯光暗淡,睁大了眼睛的我将就看清排在最高那层的大号字母。一圈转下来,没见到那个大男人不算,连凯伦都消失了,只好走回图书馆门口找丽达。凯伦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对着丽达发问:“那人好年轻呵,像是个打工的大学生,丽达,你真对他有意思?”我说:“我没找到,那人到底在哪里?”按照凯伦的指点,我再一次栽进书架阵中,总算锁定了“洋张生”,一个正低着头整理录像带的男人。我向着他笔直地走过去,走过他背后时我放缓脚步,微微转身斜着眼睛打量他的侧面和背部。一个不算高的白人青年,棉布衬衫松松地束在卡其裤里,衬衫领子没扣到脖子,挽着袖子,很斯文随和的装束,不是那种在运动场上滚打摸爬的肌肉男。当然,我只是从他背后走过,走得再慢,看得再真切,也只能看见后脑勺,也许他长着一对“热情燃烧”的眸子,加上白皮肤,加上微笑,可以让印度“莺莺”热血沸腾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凯伦大赞特赞那个男青年,不过,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太年轻了,好像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呢,你真打算跟他交往?”凯伦比我和丽达大几岁,大女儿刚上大学一年级,她把小伙子当成女儿一辈来看。“我可以肯定,他没有什么基础。”丽达回应着,她的回答和凯伦的问题毫不相干。丽达问我的意见,我想说的是:你要是跟这样年轻的男人交往,过不了多久他的热情消失了,人也消失了,你怎么办?受得了吗?大实话太伤人,出不了口,出口的话是我自以为比较婉转的:“你要是接纳了这样的小伙子,你想过没有,你的女儿会怎么样?”话说完了,我忽然觉得我可能误解了丽达的本意,她哪里是找当家做主长相守的伴侣,也许只是寂寞得慌,找个男人谈谈天,一起看个电影,喝点红酒,然后上床谈电影。那样的交往理当男人包揽花销的,能让学生模样的男人掏钱吗?他掏得出来吗?他搬电影录像带是赚学费,能请女人吃个三明治可算是为爱大牺牲了。仔细想想,说男人太年轻,随时可能抛弃她的大白话还好没出口,谈她女儿与小伙子如何相处太不着边际了,我沉默了,毕竟我们都长着“刺猬刺”呢!

丽达的“艳遇”听起来浪漫,很可惜,一下子完了,虎头蛇尾。据她说是那个对她有意的男人察觉了我和凯伦的“突袭侦察”,好一个厉害男人!年轻又机警。瞄一眼,就瞄清了一个贼头贼脑的女人和一个呆头呆脑女人的全部目的,他到底对丽达有多少意思?他的“情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凯伦的贼相和戴眼镜的呆头鹅我破坏殆尽了?不至于吧,是不是花头花脑的丽达有点会错意了。没错,从山顶摔到山脚的她遍体鳞伤了,不站起来肯定完蛋!在她那样年纪的女人是要有股冲劲儿,年轻小伙子的追求让她重拾自信,不顾伤痛,开步,往山顶爬。

女人看女人,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容易看到女人心中的苦,即使她的脸上明媚艳丽。过了四十大关的女人就像一朵开盛了的花,花茎得小心翼翼地用细线绑在支架上,花朵怒放照样,招蜂引蝶照样,只是经不起强风劲吹了,连阵风都经不起。女人为女人想,有男人没男人日子都要过,有男人不见得心不烦,没男人也不见得天就塌了下来,每月领工资单的女人本就顶着半边天呢!没生养儿子的凯伦告诉丽达,有女儿在身边绝对好,女儿肯定比儿子孝顺母亲。我对丽达说:“我喜欢你大衣的式样颜色,也喜欢你的连衣裙,走在路上的你可吸引眼球啦。记住,千万不要再穿你那件不蓝不绿的套头衫了,绝对不要穿宽松牛仔裤,别穿运动鞋,女人一穿运动鞋就没了女人味了。”

刺猬们靠近了互相真心送暖的剧情确实在我的办公室里上演过。

……

(全文刊载于《花城》202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