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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一平:家乡是我文学创作的源泉和宝藏
来源:文艺报 | 凡一平  2021年12月13日07:26

能够连续三次出席作代会,是我作为作家的荣幸。我来自祖国南疆广西的壮族山乡,每次来到首都北京,都能感受到各民族亲如一家的热忱和认同。每出席一次作代会,必受一次鼓舞,创作也更上一层楼。尤其能出席十代会,我更是抱有期待,期待新时代文艺思想融入我的血液,如影随形与我投入到火热的生活当中,回到人民中去,回到我创作的根据地——

从桂北都安瑶族自治县县城往东十三公里,再沿红水河顺流而下四十公里,在二级公路的对岸,有被竹林和青山拥抱的村庄,就是上岭。

村庄依山傍水、钟灵毓秀,居住樊、黄、韦、谭、潘等姓人家,以壮族居多。世代同心同德,和睦相处。一家有难,八方来助,每有喜事,全民同乐。生产得天独厚,牛壮羊肥,鱼虾鲜美。村风清雅和畅,人格慈善智聪。鸡鸣狗盗罕见,百岁寿者常有。

小学位于村中,已七十年。花红叶绿,桃李满天。山河代有秀士出,鲜有官员商贾,多是博士教授。诵读传家,蔚然成风。

码头下游三公里,新有八甫大桥,可达上岭。天堑变通途,梦想照进现实。忆昔抚今,感慨万千。

村子故事多,有苦也有乐,看似一幅画,听来像首歌。远在他乡为异客,魂牵梦萦是上岭。

上文是我写的《上岭村记》,它已刻在上岭村河对岸入口的一块巨石上,像粘在玉米馍上的一窝蚂蚁,或像跃出水面亮相的一群鱼,展示着我对家乡人民的关注和热忱。

上岭,是我生命中最亲切的土地,更是我文学创作的源泉和宝藏。

2016年以来,我接连写了四部长篇小说和一些中短篇小说,如《上岭村编年史》《蝉声唱》《四季书》《顶牛爷百岁史》《我们的师傅》等。这些作品全部是关于我家乡上岭的书写,作品中的故事基本发生在我家乡当下的现实生活中。尤其是作品中的人物,都是我父老乡亲的真实写照,他们中有我的父亲、叔伯、同学和师傅,有的已经去世。无论去世还是活着,他们都像一口口井,不断涌出清泉,让我汲取,还像丰富珍稀的宝藏,供我挖掘。比如仍然活着的顶牛爷,我去年将他写进长篇小说《顶牛爷百岁史》时是100岁,今年已经101岁了。他是我的堂伯,是上岭村形单影只的男人,却是有情义的男人、最长寿的男人。他活着是一个奇迹、一个谜,他身材矮小却顶天立地,他默默无闻却高洁善良、侠骨柔情……他这样的男人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多,小小的上岭村却有一个。我决定探求顶牛爷百年人生的经历,解开他的长寿之谜。于是,我用酒、用烟、用肉,更用我的真诚,从顶牛爷和其他人嘴里,套出了顶牛爷一个又一个生动精彩的故事。在我写作的时候,我仿佛游进了他的生命长河,并解开了他所有的悬念。如今,《顶牛爷百岁史》刚刚出版,我还没来得及带回上岭,读给顶牛爷听。但他一定能等到我回去,因为他仍然耳聪目明,硬朗如牛。

数年来,我每年都回上岭,那不仅是我创作的源泉和宝藏,还是我的生命的根,是我底气和元气的所在。无论创作还是生活,我都需要回到那里打气和补气,否则我就会感到枯竭和萎靡。的确,我如今的创作,不写上岭,我不知道写什么。体验生活,不去上岭,我不知道去哪里。

其实,我曾经疏离过上岭。在我通过个人奋斗改变命运进入都市之后,我忘乎所以,把上岭置之脑后。无论创作还是生活,我都沉浸在对都市灯红酒绿的描述和享受中,不能自拔,尽管我对之多有批判,但仍然舍不得放弃和转向。我总感觉我的作品不接地气、没有根骨,常常只有悲愤、沉沦和冷酷,而没有悲悯、救赎和温暖,直到数年前我开始重回上岭,我的创作才获得了我过去所缺乏的东西,我的人生也变得充实和从容。我回上岭,是回去,也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