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网剧整月霸屏 近十部改编作品待播 “马伯庸宇宙”靠的不是灵光一现
刚刚过去的12月,从打响贺岁档头炮的电影《古董局中局》,到月底收官的热播古装剧《风起洛阳》,根据马伯庸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持续霸屏。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抛开这几年已播出的《三国机密之潜龙在渊》《长安十二时辰》等不计,光是待播的马伯庸改编作品就有近十部,难怪有网友感慨,“马伯庸宇宙”已然成型。近日,本报记者对话马伯庸,和他聊了聊创作背后的故事,听听他自己是如何解读“马伯庸宇宙”的。
洛阳是一座内涵丰富的浪漫大城
记者:这一次把故事背景放在了洛阳,它最吸引您的是哪一点?对哪些地方印象较深?
马伯庸:洛阳我去过很多次,最喜欢去的是龙门石窟、洛阳古墓博物馆和白马寺,也曾去邙山晚眺访陵。印象最深刻的,始终还是龙门石窟的卢舍那大佛,每次去都会坐在卢舍那大佛下面,仰望许久,还曾把这个观看体验写进《古董局中局》里。无关宗教,无关历史,单纯觉得她太美了,是一种美学上的由衷感动,非常纯粹。
记者:您心目中的神都洛阳是怎样一番面貌?剧中的不良井、联昉等,有历史来源吗?
马伯庸:大概是毗邻洛水的缘故,洛阳城天然带有一种浪漫的属于水的气质。从《洛神赋》到天津桥,从牡丹花到龙门石窟,无不是充满浪漫主义色彩,让我每次看到都浮想联翩。甚至最著名的美食,都叫水席。再加上历史上诸多名人和历史掌故,都发生于此,纵横构建起一座内涵丰富的浪漫大城。
为了符合这种印象,《风起洛阳》加入了很多富有戏剧性的想象成分。有些称呼,是源于历史的真实称谓,比如对皇帝称“圣人”、比如“不良人”;有些则是基于历史的想象,比如“内卫”、“联昉”、“靖安司”。所以准确地说,它应该被定义为“历史传奇”或“历史演义”。
记者:《风起洛阳》和《长安十二时辰》同为古装悬疑题材,一个写洛阳,一个写长安,有评价称它们为“双胞胎兄弟”。您在写作时是否有意将两者对照来写?
马伯庸:这一次的重点,是放在描摹洛阳独一无二、有别于其他任何古都的气质上来。洛阳最大的特点,在于它有一条洛水横贯其中,构成了建筑、人与水的三位一体,这对城市生活和蕴藏其中的人文元素都产生了重要影响。柔其棱角,润其气韵,这是最值得去探讨和渲染的独到之处。
从小人物身上探寻历史背后动因
记者:唐朝是历史上最开放繁荣的时期,武周时期又格外特殊,这对您在女性人物的刻画上有哪些影响?
马伯庸:大唐是一个壮丽华美、大气恢宏的朝代,而且具有广阔的国际视野。它的文化海纳百川,又充满自信,值得我们后人反复去揣摩和鉴赏。男女感情戏确实是我的短板。虽然感情不会写,但是我一定会把女性角色设定成一个有着自己独立立场、有独立追求、不依附于男性存在的人。
记者:《长安十二时辰》里对美食的描写让大家印象深刻,这一次《风起洛阳》里干脆把主角设定成了一位“美食博主”。您是不是特别热爱美食?
马伯庸:我去探访这些古都,每次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吃的。吃饱喝足了,才会开始谈论文化。美食的享受不在于量,而在于广度,你接触的各地食物越多,越会理解罗素那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
记者:很多历史题材小说都是写王侯将相、朝代更迭,但您的作品更多关注小人物,充满烟火气。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创作道路?
马伯庸:跟年龄和经历会有一些关系吧。以前我会更关注一些技巧类的东西,好玩的段子或出人意料的表达方式。最近几年,开始转到一些历史上的思考。现在的视角也会慢慢地下沉,以前可能关注的都是皇上、历史大洪流,现在慢慢开始关注一些小人物小事情,而且从小人物里面才能真正看到历史规律背后的动因。一个小人物可能是特例,但一群人他们会有一些自己的需求,这种需求会慢慢改变历史,我会从一个最小的地方开始谈起。
写作最重要的还是要有知识储备
记者:您的很多作品都是在历史的缝隙中搭建新的故事,这种“脑洞”是灵光一现,还是靠大量的资料研究?
马伯庸:对我来说,在写作中,想象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充分掌握获得足够的历史资料。读的时候也没有特意留意,只是说可能你读的多了,就会产生想法。阅读量足够深厚的话,那么产生灵感的概率就会无限增加。如果平时书基本不读的话,天天就坐着想,我怎么开脑洞?实际上开不出来的。
像我去年出的《两京十五日》,里面虽然有很虚构的成分,但历史逻辑都是真实的。当时的人,骑着怎样的马,走过怎样的路,京杭大运河上他们走的路线是什么样子,这些细节其实都是我在史料里发现的,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演绎和发挥。所以,写作最重要的还是要有知识的储备,而不是只靠灵光一现的东西。
记者:哪些作家或作品对您影响较大?
马伯庸:老舍的语言、马克·吐温的幽默方式,都对我的创作有影响。王小波的《青铜时代》对我的影响是最大的,他破天荒地把现代元素和荒诞元素融入了古代背景,创造出一个非常神奇但细节又让人觉得真实的幻想世界。他在趣味、价值观上对我的影响太大了,他说:“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影响最巨大的,应该是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吧,他对历史的视角华丽而大气。我在中学时代读他的《人类群星闪耀时》,直接看跪了。
记者:什么契机让您走上了写作这条路?
马伯庸:在大学里,刚刚接触网络,看到很多人都在网上写东西,很好奇,觉得在网上写又不需要变成专业作家,还挺好的,于是越写越多。我记得自己最开始写的是一个英雄传说的“同人”故事,特别幼稚,但里面有刚接触写作的热情和好奇心。现在的写作虽然不像以前青涩中带着冲劲儿,但创作欲望一直都在,只不过没有了当初刚进入陌生领域的新奇感。
不迎合市场 写出心目中最好的
记者:您的作品改编热度很高,这会让您受到一些影响吗?比如自觉或不自觉地用影视思维去写作?
马伯庸:这个方面我会把它排除掉,有了冲动才去写。因为实际上是这么一个原则,就是你写东西永远不可能去迎合。因为读者的要求有很多,你作为一个人能力是有限的。正常的逻辑应该是写出心目中最好的东西,然后把市场上跟你志趣相投的读者吸引过来。所以理性的判断也有,只不过不是去迎合市场,我觉得是去筛选细分。每一次创作,其实都有压力。不过创作不一定要超越前作,但一定要做出差异化来。
记者:最近在写什么题材?目前您还对哪些时代背景感兴趣,想去挖掘?
马伯庸:这两年都在闭关赶稿,是之前从没挑战过的题材,难度很大,前期的准备工作就做了好几年,希望明年能顺利出版。我原来喜欢三国,后来对唐朝产生兴趣,最近一头扎在明朝里头,未来大概会在秦末多停留一段时间吧。每个朝代都有它迷人的一面,也有它丑陋的一面,这种多元化的复杂,才是最令人着迷的。
记者:大家想象中的作家的工作状态往往是闭关不出、日夜颠倒的,听说您每天是朝九晚五地去咖啡馆写作,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工作节奏?
马伯庸:我必须在特别嘈杂的地方才能写得出东西,每天像上班一样,要么去咖啡馆,要么去朋友公司找个工位,因为我原来就是在工位上写东西。长期形成下来的这种习惯,要求周围不能太安静,也不能太喧闹,入世不太深,避世不太远,要恰到好处地与世隔绝。
我曾经试过在家里写东西,沐浴更衣,把电脑桌擦拭得一尘不染,点起熏香,放起音乐,窗外万籁俱寂,双手搁在键盘上,结果没过两分钟,手就被恶魔所控制,握住鼠标移向“电影”、“游戏”等文件夹或者开刷微博客户端,邪恶的声音在心里反复呢喃:刷到一个整点时间就停,就停,哎呀,过了,那就刷到下一个整点好了……就算我发起狠,在电脑前心无旁骛,但满脑子全是空白,啥也写不出来。家是家,写作是写作,我的潜意识和马小烦(马伯庸儿子)把它们分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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