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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隆人能拥有人类的灵魂吗? ——科幻电影《别让我走》
来源:文艺报 | 翟小幸  2022年01月17日08:55

科幻电影《别让我走》海报

 

2010年9月,由美国福斯探照灯公司出品、马克·罗曼尼克执导的电影《别让我走》上映。该片改编自石黑一雄的同名小说(2005),作品被定义为科幻,但影片呈现出的场景和故事的讲述方式,都与传统科幻电影有很大差距,被称为“最不像科幻的科幻”。故事是围绕克隆人展开的,但影片避开了科技实现的相关细节,也没有着眼于想象中翻天覆地的环境变革,而是以三个克隆人的视角,重点展现了他们成长的细节——被导师照顾和教导、发展友谊和爱情、学习文化知识和生活技能、欣赏绘画和音乐等。

然而,这些应该与普通人类并无二致的成长经历,却在影片中被笼罩了一层诡异和不真实,大部分对话和情节都荒诞不经,令观众仿佛置身迷雾当中。直到那个雨天,观众才从新来的导师口中得知,生活在寄宿学校黑尔舍姆的克隆孩子们,他们的存在是带有使命的——未来,克隆人的器官将被捐献给真正的人类,用来治疗他们的绝症。

在赛博朋克动画片《攻壳机动队》中也有类似的设定,其中一个故事讲的便是,为了治疗因器官衰竭而面临生命危险的人类,医疗科技公司在猪身上培养适用于人类的器官,需要时随时取出,这就是《得天独厚的人们》一集的视角。《别让我走》更像是《得天独厚的人们》的另一面,着眼于因为需求而被制造出来的这个群体。但克隆人毕竟是人,对待他们不可能像对待纯粹工具那样无所顾忌,那么这个群体会拥有人类的灵魂、并得到相应的权利吗?作品似乎在明确告诉我们,答案是否定的。

影片中多次提到,在黑尔舍姆生活的这些孩子是特殊的,但他们的特殊性不仅是因为克隆人身份。科学家违背伦理的实验引发众怒,此时人们才想起来这些器官捐献者也是人,也拥有人类的灵魂,不能这样简单地被当作工具,于是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反对运动。参与运动的人教孩子们音乐赏析,要求他们进行艺术创作,挑出作品去向世人展示,以此来证明他们的人类身份。书中的主角三人就是在这场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接受教育、学习社交、表达内心、生出希望的他们,与其他时候其他地区仅作为工具存在的克隆人不一样了。

在心理学中,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在思维和人格的形成上,各个流派关于遗传与环境的争论。《别让我走》中的克隆人群体或敏感细腻,或桀骜不驯,或活泼伶俐,这些都是从克隆的母体那里继承来的性格特点,然而在成长过程中形成的思维却被机构的环境所禁锢,是有局限性的。在黑尔舍姆,导师统一照顾孩子们的日常生活,机械般地传授一些基本的生活和工作技能,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交流,导致这些孩子更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交流的对象就是同一个学校的其他克隆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导师和校长也不会与他们有更多的情感互动,哪怕这些照顾他们的人一心想要向世界证明这个群体是有灵魂的,也不曾有任何一刻把他们当作真正的人类去关爱,甚至害怕和厌恶与他们接触。

孩子们也会思考,有情绪波动,却只能被客观条件所框定,跳不出这个无形的圈子。这就造成了克隆人与真实人类之间的巨大隔阂,即使他们可以去地图上任何一个小镇,看到大海,去饭店吃饭,但其实与外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和沟通,得不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之外的任何反馈,在思想上始终与人类世界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甚至于在听到自己是克隆人、未来都会是捐献者时,知道了那场堪称改变他们命运的运动后,依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在原作里,石黑一雄完美地为读者呈现了一个隔离的世界,阅读的过程就像是在看话剧,除了正在演出的舞台,其他部分仿佛完全处于黑暗之中,感受不到任何实际生活的气息。改编的影片中,人类演员和部分生活的细节弱化了这个氛围,却在环境的处理上还原了这一意象:故事一直都是在阴郁的自然环境中,充满着雾气,似乎现实世界的阳光从未照进过这里;片头,在已经过去的1952年,医学取得突破性发展,开始在某处发生着我们从未知晓的事件,加剧着隔离感。作品的高潮部分,割裂感达到了一个极致:一边是被氛围和真相压抑到极点的观众,另一方面是平静得难以置信的角色,这一刻克隆人和人类的感情完全没有互通,在他们的认知里并不知道“克隆人”三个字代表的真正含义,只是理所当然地把器官捐献当作是一份正常的工作,仅此而已。

这样看来,缺少了重要环境因素的克隆人,并没有机会可以拥有人类的灵魂,从人类的视角来审视属于客体的他们,结论是成立的。但是,真的可以就这样轻易做出判断吗?作品中的克隆人在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欢笑、痛苦、恬淡、冒险和失意,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们认真对待友情和爱情,积极地验证自己的猜测,也为了增加和爱人相处的时间而努力争取延后捐献的时间,他们也有着自己宝贵的精神世界。“克隆人是否拥有人类的灵魂”,也许我们并没有资格去做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