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点亮了2021内蒙古文学的星空
2021年6月,特·官布扎布的《人类笔记》出版。作家出版社类似于羊皮书的封面设计,“一份献给人类的特殊礼物”“它破解了我们人类这一物种未被破译的生存密码”的推荐语,无不在标识这部书的与众不同。这是一部大书,时间上将自人类太古时代到联合国成立的漫长过程以通史的形式演义,空间上涉猎了人类在地球上迁徙的重要足迹。这也是一部有着独特视野的书,从人类最本能的需求出发,在对生存资源再分配的博弈的解读中,书写着人对自身、对群体、对世界的建设和毁灭,也诠释着卢梭的名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作者始终坚守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不被汹涌而来的历史淹没,以自己的语言风格,传达出作为人类一员对自身的解读和思考、热爱和悲悯。作者在创作谈中说:“站在东方文化的根基上,面向人类说话是需要勇气的。同样,在没有文本范式的前提下推出这些文字,也是需要勇气的。”是的,站在东方文化的根基上指点人类的作品相对少,而以这样的个人视野、个人表达解读人类社会发展史的,更是少之又少。中国文学的范式都是在中国作家艰辛的创作中建立的,就如批评家李浩经常提醒我们的,“所谓文学史,本质上应当是文学的可能史”,“凡墙皆是门”,中国文学的范本也是在勇气和创作热情的鼓舞下写就。
2021年第一天,艾平的散文《翡翠之江》在《光明日报》刊发,这是新年对作家最吉祥的祝福。这一年,他的报告文学《在这片奋斗的土地上》在《人民日报》刊发,散文《五彩羊明镜》《原始森林之路》在《文汇报》刊发。2020年出版的长篇报告文学《春风染绿红山下》由德国欧洲大学出版社翻译成英文出版,2019年在《人民文学》刊发的中篇小说《包哈斯三回科右中旗》也将翻译出版。评论家易新在《人民日报》刊发的评论《〈春风染绿红山下〉——来自脱贫攻坚一线的感人故事》以“作品贴着人物写、作品贴着现场写、作品贴着细节写”总结了其相较于同类题材创作的特色。艾平的报告文学常在大家熟悉的题材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写作属性,始终让写作贴近事物、细节、常识和现场,让作者和读者的感官都活跃起来。《五彩羊明镜》《原始森林之路》延续着艾平散文的一贯宗旨——描写生活现场、大地细节,一笔一画刻录呼伦贝尔记忆。这种记忆的可贵之处在于,作者以现在进行时态、以更多“途中视角”而非“终点视角”写作,让读者从旁观到参与、从被告诫到共分享,把小说、报告文学的写作经验引入到散文中,为读者带来更为生动复杂的审美体验。
这一年,布仁巴雅尔的报告文学《嘎查的路,怎么走》、瓦·哈斯的长篇小说《益希班觉》相继出版,路远担纲剧本创作的广播连续剧《坚守可可西里》播出,诗人白涛、温古在诗歌创作的道路上孜孜以求。这些耳顺之年的作家们有着艰辛漫长的创作生涯,也屡获殊荣,因为热爱,所以一直在创作的路上绽放光彩。内蒙古老作家用关注人类、观照现实的重要作品,为建党百年献上一份诚挚的祝福。“70后”的赵卡、赵耀东、韩伟林、杨瑛、刘慧春、谢春卉,“80后”的何君华、娜仁高娃、牛海坤、李亚强、张小花,都以不凡的业绩向文学致敬。这些创作者赓续着内蒙古文学的优良传统,站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寻找精神的故乡、写作的故乡,寻找属于自己的语言,也在寻找中确立了自己的写作风格。
2020年,“70后”作家海勒根那凭借短篇小说集《骑马周游世界》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2021年,他的短篇小说集《请喝一碗哈图布其的酒》入选“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并在作家出版社出版。这些阶段性的成果,是对他30年坚持创作的褒奖,他从诗歌写到短篇小说,把诗歌的境界写到了小说里,把小说的叙事带到了诗歌里。2021年4期《草原》刊发的中篇小说《巴桑的大海》被《小说月报》转载,入围“2021年收获文学榜”;在《花城》刊发的《放生马》被《小说月报》转载。在这两篇小说中,他把叙事的悬念和言外之意与原乡、寻找、远行的主题相结合,让小说保持着轻逸和飞翔的姿态。在他用想象力、感染力、魔术能力营造的氛围中,自由、理想和信念那么隐秘地感染着读者。《巴桑的大海》中故去的父亲扶他上马、海螺声中传来召唤,《放生马》中云青马转生,“我”和祖父鬃尾飞扬、四蹄如风,自然和非自然、事实和想象、历史与现实彼此交织在一起,让小说整体的诗性和局部的诗性相勾连。
2021年,广子的诗歌创作成绩依然丰硕。诗歌《生日,与母书》2020年在《人民文学》发表后,被《新华文摘》于2021年6月转载。组诗《秋风在迁徙的队伍中安插了两只翅膀》2021年4月在《诗刊》刊发,其中《红草滩的红》《我听见篝火说》《大雁飞过》分别入选中国诗歌网“汉诗英译”、《中国当代文学选本》和诗与摄影集《暖岩》。“需要多么沸腾的雨/才能煮熟一只漂泊的饺子”,“篝火是一种语言/但它什么也没说/我已烧成了一堆灰烬”,“我以故乡的名义挽留过大雁/但秋风在迁徙的队伍中安插了两只翅膀”……广子让叙事进入到诗歌,增加诗歌的丰厚感、亲历感,增强其自由度。他也擅于截取片段,以“诗眼”般的句子,让想象力飞升,保持着诗意的充盈。
2021年,许廷旺依然在儿童文学的领域勤奋耕耘,出版《儿童文学名家精品典藏馆·远去的百灵》《甜津津的甘草》等著作,以斐然的创作实力在他所喜爱和熟悉的领域驰骋向前。云韬在《许廷旺动物小说的叙事特色》一文中说:“许廷旺的小说以叙事性见长,其难能可贵之处正在于聚焦动物与动物之间、动物与人之间的关于生与死、爱与恨的生命纠缠,跳出一般人类故事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情节模式,在精心铺垫的场面与环境中展现力与力的正面对决,使许廷旺擅长的悬念营造手法得以淋漓尽致地发挥。由接踵而至的惊险场景衔接而成的小说,屡屡让人目不暇接,手不释卷。”
2021年,肖睿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打雪仗》,在“ONE·一个”连载了《太阳雨》。“《打雪仗》讲的是空间,我希望通过一本小说,讲人在扭曲的空间里如何变形。《太阳雨》讲的是时间,我想让时间像雨一样,不停地打在人性上,看看有没有不变的诺言。”肖睿这两部长篇都是以民间借贷导致金融崩溃之后的人性变化为主要内容,他不断用文字击打灵魂,在变动之中寻找一些可以持守的东西。魔幻的故事和人生,都在平静克制的叙事、亦庄亦谐的语言中一一呈现。
2021年,安宁散文集《寂静之声》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作品用一个个或孤独或热闹的人间故事,承载对自然虚空事物的思考与描写”。这一年,她以散文集《迁徙记》获得三毛散文奖新锐奖,并保持着每月至少有一篇作品在刊物上发表的频率,单篇散文《一株金银木点燃了冬天》《有人路过眉山》《河流》《终生坊》分别刊发于各报刊。作为一个“80后”创作者,她已经出版27部作品集,成果丰硕。作为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的教师,渡澜、苏热、田逸凡都是她的学生,在她的引荐下,各大刊物上出现了内蒙古“95后”“00后”作家锐利而挺拔的身影。
2021年,“渡澜的童话”依然在延续。她以作品《山丹姐姐的羽毛》获得第六届华语青年作家奖短篇小说奖双子奖,是这个奖项设置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颁奖词介绍,她的叙述打破了惯常的逻辑必然性,以一种非线性的诗歌语言讲述那些奇幻而异质的故事,从而为作品打上自己独特的个人精神烙印。短篇小说《威风老虎》在《十月》单月号3期刊发,卷首语评介,年轻写作者爆溢的语言才华,陌生、神秘、异族的想象力,为汉语带来耳目一新的阅读体验与写作语法。陈鹏在《人性的“风暴”与失真的“温暖”——读渡澜、韩东小说》中的分析,可以作为对渡澜小说的进一步注解:“渡澜小说堪称目下文坛的异数之一……这是一种高风险的写作……她专心致志的就是语言和语言的碰撞,就是毫无忌惮的游戏和反游戏。”《长江文艺》在2021年11期推出4篇关于渡澜小说创作的评论,这些评论对渡澜特立独行的创作既惊叹赞美,也宽容接纳。对于渡澜,是否会留下“伤仲永”的感叹,她会在成长和创作中给出答案,让我们静待花开。
苏热的短篇小说《胶囊》在《草原》刊发,短篇小说《不眠艺术》在《山西文学》刊发。评论文章《复魅新视角下的青年创作》在《文学报》刊发后,全国文学报刊联盟以《青年写作:如何把个体经验扩大为更易接受的共同经验》为题转载。苏热的作品不多,却用有质地的书写制造了诸多惊喜。《胶囊》应该属于苏热“黄镇系列”的范畴,在一个不那么圆润的故事里,“书写个体精神、个体经验的猎奇与探索……更具体地立足于人物的精神诉求与困境……孤独、死亡、迷茫、恐惧,一系列母题心境,营造出一种独属于青年作家的奇迥世界”。苏热的故事更多的是探索,而不仅仅是猎奇。他在创作中,用更为平实的表达,从个体经验、感受出发,形成一种思考的传递、一种共同经验的开拓。这个来自河套平原的青年,像米沃什那样,保持着一个小地方人的谨慎,也对他挚爱的文学,在不急不躁的创作中,付出更多的思考。
田逸凡2021年在《草原》刊发了短篇小说《求你们告诉我》,在《青年作家》刊发了《晚晴》《泥沼》两个短篇,并配发了老师安宁的评论文章《“零零后”田逸凡笔下的家庭生活》。小说《求你们告诉我》是对世俗生活的深度介入和不言自明的记录,那些记录没有按照起因、经过、结果去讲,以闪烁其词的记录,让幻觉、记忆、现实混杂在一起,把可能所谓的真相,或者可能发生的事情呈现出来。《泥沼》《晚晴》以家庭关系为主题,就如徐晨亮在《家是自我的剧场,家是经验的丛林》中所言:“作者展现了以家庭为观察原点,深入丛林般幽深复杂之现实经验的文学能力……其实处理家庭生活这类经验的能力,更能代表年轻写作者的潜力与可塑性。”“00后”的田逸凡刚刚上路,相信贴着生活书写的创作途径,会让他的写作之路更为坚实一些。
盘点内蒙古的新锐创作,“00后”的晓角也堪称一匹黑马。2020年,17岁的晓角在《中国校园文学》相继刊发组诗《一个少女的冬天》和散文《我的植物世界》《扶贫家》,展现了自己的才华。2021年,晓角在《诗刊》刊发了《坐在青草长出的土路上》,在《草原》上刊发了组诗《改变》《土豆城的公告》,以及小说处女作《清冷之人》。霍俊明在《失去的与赢得的——关于晓角的“诗与生活”》中说:“晓角所呈现的生活与诗歌的对应、转化关系,我们可以说诗歌在一定程度上替代我们生活,也在帮助或修正我们的生活,甚至拓展了我们关于生活的理解和想象。与此同时,诗歌在时间的惯性延续和生存漩涡中还承担了镇静剂的功能。”晓角在文字里介入生活和逃避生活,寻找我与我、我与他人、我与世界的相处方式,这也是每一个人的人生命题。只是这个命题过早地被晓角感知,于是,她把生活、生命、精神意志都灌注在文字里。
雏凤清于老凤声。这些“95后”“00后”的作家,他们把经典阅读和对生活的理解结合起来,书写他们正在探求的世界,也在书写中确立如何和自身、和他人、和这个世界对话的模式。他们以锐利的青春写作,展示着自身的才华、智慧和对文学的理解,也和内蒙古老中青作家一起点亮了2021内蒙古文学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