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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性能:南方文学的异质
来源:《青年作家》 | 胡性能  2022年03月10日09:19
关键词:南方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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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中南的写作与西南的写作在气质上更为靠近。特殊一些的是东南作家的写作,也就是作为“新南方”的粤港澳大湾区、福建、海南作家的写作。新南方写作这一概念的提出,是想有别于欧阳山、陆地等前辈的南方写作。但是受惠于改革开放与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广东、海南包容的文化氛围,中国不少才华横溢的作家选择“孔雀东南飞”。韩少功、蒋子丹、邓一光、魏微、陈继明、王十月、王威廉……这个名字还可以列一长串。今天的粤港澳大湾区以及海南、福建的作家,其构成已经非常复杂,除了本土成长起来的作家外,更多也更有影响的是外来作家,他们携带着各自的文化记忆,与本土作家共同生活在“新南方”热土上。一方面,他们受到海洋文化的熏陶、洗礼与加持;另一方面,他们的创作又不可避免地带着母地如影随形的文化元素。这两种力量的交融,使得成分复杂的“新南方”作家的写作,呈现出复杂而难以归纳的特点。相对于江南的细腻与婉约,以及“新南方”的杂糅与丰富,西南作家的写作特征更鲜明,异质性也更突出。四、西南作家的神秘写作谈到南方文学的异质,西南作家的写作特征更为鲜明,那就是文本中的神秘和魔幻因素。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套“拉丁美洲文学丛书”,其中包括被称之为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胡安·鲁尔夫、阿莱霍·卡彭铁尔等人的作品。云南作家发现,魔幻现实主义作家笔下的拉丁美洲,与云南有着某种地理和文化气质上的相似性。其实不只是云南,整个西南地区甚至包括湖南,文化上都体现出“巫”的特质,显得诡异、离奇、神秘和魔幻。

拿我生活的云南来说,山脉众多,江河纵横。滇西有南北向的横断山系,包括高黎贡山、碧罗雪山、云岭、怒山山脉,滇中有西北东南走向的哀牢山、无量山,滇东北有西东走向的乌蒙山。伴随这些雄浑山系的是一条条浩荡的江河。云南的江河众多,大大小小的河流有六百多条,较大的就有180多条,分别属于六大水系。这六大水系四条是从北往南流,两条从西往东流。这些山脉与江河,将云南高原切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物理空间。正是这个原因,历史上,云南高原出现过一个个疆域狭小的地方政权:古滇国、南诏国、大理国、爨国、句町国……国家越小,依赖神灵护祐和求助于上天帮助的愿望就越强,而生活在这些独立物理空间里的民族,在其繁衍生息的过程中,往往会形成自己独特的看待世界的方式。这些民族在自我繁衍的过程中,与外界的交往不多,他们相信万物有灵,其文化有着试图与神灵沟通的明显痕迹。生活在云南南部的佤族,每逢碰到重大事件、举行重大活动,或者遇到重大灾害,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由德高望重的巴猜,也就是我们说的祭师,带领部落里的人,以最圣洁和虔诚的心,通过神圣的祭拜仪式,向神灵敬献祭祀物品,以祈求神灵赐给大家幸福安康、人畜兴旺。佤族的巫师,还用鸡骨占卜,生活中有什么事都要看卦而后行,诸如选定播种、收割的时日,决定祭祀、盖房、结婚和丧葬的时间等等,都通过鸡骨占卜来决定。鸡骨占卜不只是流行于云南的佤族地区。广西的壮族地区也有鸡骨占卜的习俗。目前,流行于云南和广西的《鸡卜经》就有数十部之多,经书内详细记录了占卜、祭祀的过程。衍的过程中,与外界的交往不多,他们相信万物有灵,其文化有着试图与神灵沟通的明显痕迹。生活在云南南部的佤族,每逢碰到重大事件、举行重大活动,或者遇到重大灾害,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由德高望重的巴猜,也就是我们说的祭师,带领部落里的人,以最圣洁和虔诚的心,通过神圣的祭拜仪式,向神灵敬献祭祀物品,以祈求神灵赐给大家幸福安康、人畜兴旺。佤族的巫师,还用鸡骨占卜,生活中有什么事都要看卦而后行,诸如选定播种、收割的时日,决定祭祀、盖房、结婚和丧葬的时间等等,都通过鸡骨占卜来决定。鸡骨占卜不只是流行于云南的佤族地区。广西的壮族地区也有鸡骨占卜的习俗。目前,流行于云南和广西的《鸡卜经》就有数十部之多,经书内详细记录了占卜、祭祀的过程。

作家阿城曾说,艺术起源于巫。他甚至认为青铜器上夸张变形的图案,是巫师们服了致幻蘑菇后看到的景象。的确,云南有一些野生菌,含有能够使人产生幻象的致幻物。很多人觉得毕加索晚年的画古怪,不像是常人的思维。阿城认为,毕加索是瘾君子,那些画和嗑药以后看到的夸张变形的景象很像。

生活在云南,有时候会觉得是生活在幻景之中。我曾经在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双柏县的“虎文化节”上,见到令人惊诧的一幕:一个毕摩,也就是彝族的祭师,将铁制的犁铧在柴火上烧红,然后伸出舌头来,从通红的犁铧上舔过。我至今也没想通,那个彝族祭师,是用什么办法来防止自己的舌头烫伤的。在西南,巫文化渗透进人们的日常生活,流行于湘西一带的赶尸术和钉碗术,贵州重庆一带驱邪逐鬼的傩戏,都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奇异现象。四川省的美姑县,全县20万人口中,大大小小的毕摩就达八千多人。

阿城在云南插过队。他曾在《艺术与催眠》一文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从上海到云南德宏插队的知青,患了严重的牙痛,当时缺医少药,这个知青听说山上的寨子里有个巫医会治牙痛,就约了几个人一早出发打巫医看牙痛,他们走了几个钟头,中午的时候到了那个寨子。那个巫医治牙痛的方法很特别,他说知青的牙之所以痛,是牙里长了虫子。他让人取牛屎来,糊在牙疼知青的脸上,让他坐在太阳底下暴晒,并说这样可把牙里的虫拔出来。神奇的是,寨子里巫医的确用这种办法治好了上海知青的牙疼。也许是,牛吃百草,没准就吃了一些有消炎功效的草药,因此糊在知青脸上的牛屎,相当于一贴膏药,经过太阳暴晒,还真起到了杀菌消炎的作用。

当神秘的巫文化渗透进人们的生活,西南许多作家的写作里,就会携带有着神秘、诡异的元素,而这,成为西南作家作品非常明显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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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青年作家》202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