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乌兰察布看火山
其实，在从乌兰察布市里的宾馆出发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保暖的准备，穿厚衣，戴厚帽，还煞有介事地戴上一双厚手套。只因为今天恰逢冬至，气温骤降，还因为我们将去一个叫察右后旗的地方看火山。
“那里更冷啊！零下二十多度呢。”上车前，一位当地的作家提醒说。
我却因那两个字兴奋着，“火山”。这名字自带火力，一听就让人浑身灼热，犹如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燃烧了我的心窝。毕竟，生长在河南的我，从未看见过真实的火山，那些个沉默在不远处的神秘山体，引发我无限的遐想与好奇。
中巴车利索地上路，寒气被隔离在车外。我喜欢看窗外，也因为窗外那些游动的景致吸引了我。高楼很高，而天空更高；马路很宽，而河流更宽；树木很大，而公园更大。这座生长在内蒙古大草原上的城市，有着一股无从言说的大气；这座距离首都北京四百多公里的城市，有着无可名状的豪气；这座号称“中国草原避暑之都”的城市，有着无法比拟的清气；这座矗立着“集宁战役红色纪念馆”的城市，有着无坚不摧的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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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喜欢上了这座有“气”的城市。就这样，欢喜中看见了层叠的山丘，远远望去，似几条浮动着的深浅不一的墨线。眼前的道路状如一条丝滑的墨色绸带，将黄白色的草原自然分开。是的，冬季的草原是沉稳的土黄色，草枯了，黄了，秃了，裸露出一层土地的原色，苍茫中有种淳厚的韵味，犹如一位身着黄色披风的妇人。对了，还有一些细碎闪亮的白，零星地散落在低洼处、草根下、道路边，在温暖的阳光下明晃晃地闪，像极了草原妇人披风上晶莹素雅的小银花。那是十多天前落下的一场雪，冷风和酷寒，把部分的白雪留下了，留到了冬至这一天。也许这残雪，是在等待下一场雪的出现，但却等来了不期而至的我们。
我们来了，一群由《民族文学》杂志社组织的来自天南海北的写作者。中巴车的车轮碾过薄冰，来到了游览区。钻出车门，抬头一看，哦嗬！眼前立着的，正是传说中的大火山。
山底有雪，与别处相比，丰厚了许多。堆积在背风处，凝固成冰坨，成岭似峰的样子。山腰也有，隐约的一条雪带，蜿蜒垂挂下来。火山没有拿掉那雪带，它把它挂在身上，以表示它对雪的尊重和呵护，虽然火山从来不怕冷。当然它也从来不怕热，从不需要拿雪来降温，但是它还是日夜披挂着雪。火山从不对雪发脾气，它不让雪被风刮走，也不让它被太阳收走，在这个酷寒的冬季，它就这么守护着它。
我想，白雪那时是遭到了寒风三天三夜的肆虐，它一路打着滚，来找火山避难，恐慌中抱紧它的脚，缠上它的腰，搂住它的脖子，粘上了就不放手，就这么傻待着。
风刮不绝，雨打不散，这像极了爱情。白的是雪，红的是山，一场“冰与火”的冬恋，这景、这情，罕至而惊艳。
面前的火山，是一个砖红色巨大的锥体，看过介绍才知晓，锥底直径约有700多米，锥体相对高度约80米。我仰首、举目、引颈，吃力地仰望，依稀得见山顶一个敞开的圆口。这时，寒气猝不及防地顶过来，似一头莽撞而蛮力的草原牛。真的很冷，冷风能把羽绒服层层穿透。可是，作家们似乎人人都怀揣一团火，急火火地往山上冲。路在几十米处岔开了，一条精修的栈道通往山顶，一条被人踩出的小道通至山腹。我随人流爬上栈道，在转角看见一石碑，上面刻有蒙古文、汉文和英文“北炼丹炉火山渣锥”。
这座火山，本为火山群里的3号火山，可它为什么又叫“北炼丹炉”呢？这还要从一个传说说起：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散落的星火引发了火山喷发。太上老君不想火山危害人间，于是来到凡间，在收回散落星火之时，发现了一味难得的济世良药地茭花，就把炼丹炉搬到人间，潜心炼起仙丹。
我不知道地茭花是怎样的一种花，但我看见了人间的“炼丹炉”。当我沿着“之”字形木栈道，喘息着爬到火山口时，站定后的那一刻，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哇！好大一只碗！”有诗人大声喊。
细看这火山的喷口，的确状如一只大碗，还超级大，直径有180米，深达30米。“碗”沿弧线柔美，“碗”心圆阔完美，“碗”底平坦静美，真是美到“犯规”。
本地作家说：“这碗真的盛过汤，天上的雨水落进碗底，亮汪汪的，云朵倒映在水里，好似在泡一碗白云。”
听着就很“仙”。一群人站在“碗”沿，大风凌乱了围巾、衣角和长发，看上去飘逸如仙。
尽管人们把火山口比喻为“炼丹炉”或“超级碗”，我却愿意把它看成草原巨人的肚脐眼，我相信，在它沉寂的腹部，仍旧涌动着滚烫的液态岩石。据《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报道，“北炼丹炉”是一座休眠的活火山，它爆发的时间也不长，活动鼎盛期距今只有12万年。
12万年前的一天，一声巨响震天动地，爆炸引发的火积云直冲云霄，大气中火山灰随风飘散，喷射出的岩浆如礼花绽放。炽热的浆流从地壳的裂缝冲出地面，一路流淌，吱吱冒烟。
踩在细密的火山石上，脚底感受到轻微的疼痛。俯身捡起几块来，有黑色、灰色、白色，还有暗红色，拿在手里几乎感受不到分量。由熔岩凝结而成的石头，表面都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小孔。这些可以漂浮在水里的火山石，强度高、耐腐蚀、无放射、隔热保暖，是极好的建筑材料。
大自然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火山的破坏性毋庸置疑，然而这股强大的地下力量，也给地球和人类带来意想不到的益处。
该返程了，却没人下山。
“来火山了，好好洗洗肺子！”一位老作家高声说。
站在山顶，高举双手，深度吸气，直至肺底，让清冽的空气浸润我的肺。火山上的氧气十二分地足，清澈中含着甘甜。每吸一口，都使肺泡充盈。
中巴车在草原上疾行，我想留住这风景，就拿手机一阵乱拍。就这样拍到了一群羊，一群无角短尾的白绵羊，它们好像不怕冷，个个穿着纯皮的长毛绒衣呢。车开到了羊跟前，羊们并没有抬头，自顾自地埋头啃草。我趴在车窗玻璃上，瞪圆了眼珠子，也没有看见地上有草。可是羊们看见了，翕动着厚嘴唇啃地皮，啃地皮上的草根和臭葱。本地作家说，火山下的草富含钙和磷，臭葱也不臭，羊吃得很香，羊肉也很香。绵羊的名字很洋气，叫苏尼特，它们天生耐寒，肉质相当好，是火山群下察右后旗的招牌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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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全文，请见《民族文学》汉文版2022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