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唐诗还小说 ——读杜斌短篇小说《唐诗三百首》
卢丰,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家,书评家,曾操刀“太原府城文化”专栏。
在时间和空间里,去眺望一部小说的题目,就是小说的灵魂和彼岸。
杜斌的短篇小说《唐诗三百首》,其题目如烟花点亮夜空般在小说出现过两次,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会勾起人千载的思索和启示。杜斌用含蓄之美做包浆,营构出一重意境空间和歧义之感,将自己的幻想和生活的审视放置在小说中,完成一些诗的梦想,一看就有打开的欲望。
写作就是一次次永不停歇的重新开始,《唐诗三百首》所呈现的新奇图型,是杜斌不同于从前创作逻辑的一个陌生文本。除了他驾驭故事情节的功力已显老道,幻化的都市色彩情结,朴素、洗练、幽默轻灵的语言风格之外,小说叙事暗藏尺度,奔涌具象的故事推向一次只求传神的行走。仔细辨识,这部文学作品蕴含着他以往另一部文学作品《马儿啊,你慢些走》,隐隐约约地照见他有一种幽远的“文学野心。”
寻找语感对一部作品的创作极其重要,表达的精神内涵有着血和肉的关联。杜斌引领观者跳到一个新的阅读视域,兜起局中人以绵密人情、地方感与流动的时间滚动向前,小说仿佛去捡拾藏在岁月里的温暖和力量,狠狠地追逐了一把浪漫和神秘。女主角“马尾辫”有关曾经的风景,是男主角“光头”记忆的内容,相互唱和中既有对音乐的尊重与投射,又有音乐之外的生命蓬勃和激情迸发,记下这些的目的就指向了属于文学的书写范畴。所着重处理的人物情绪,是一种渴求被召唤与认同的情绪,审慎、克制而又饶有兴味地展示了“现实主义”在当下的有效性,正因为与人所处的现实紧密相依,与人对现实的感受息息相关。这份由同学情演变成惺惺相惜的温情,青春、梦想、热望、激情织成气韵丰沛的生命气象,也渐次挥手作别。如无忧帆船游弋于海的深处,去思考,去发现文本之妙。
那把傅山所制的如期琴,在文本里是浪漫主义的技术道具,似心中升腾起一个神圣的光环,是“以先人之琴趣,开自己之生面”,能感受到时空变化对人的精神世界带来的冲击和影响,如艺术之美的标尺和情谊信物贯穿始末。杜斌重点放在对过去的怀恋上,关注人物的内心风景,开掘这些风景自身的画面感及音乐性,使小说呈现出一种诗意的美感。
写作是让心灵更真实、情感更丰富,让精神找到某种依附。杜斌像一个手艺超然木匠,不用铁钉,不用胶水便可以将传奇故事与现实生活巧妙且不着痕迹地揉合为一体,在榫卯交接之处是大量的细节。与其说对遭遇的生活、断续的友情、拯救豆腐产业园的期许、遮遮掩掩的真情是巧妙地切选横断面,不如说闲笔正写、正笔闲写。
作家的作品是靠语言连缀,同时作家又时常沉醉于经验和意象之中。小说《唐诗三百首》没有杂质,是透明的,讲究留白、章法和布局,对每个人着墨只是寥寥几笔,有极简叙事的显著特点。艺术的颠覆是掺入了隐喻、象征的现代主义元素,围绕精神性的存在,以小的隐喻开启广大空间想象,讲究气韵与构图,且插叙与补叙交错,交错着“记忆”“萌动”“实感传递”三个空间维度,使得叙事灵动、舒畅、活泼。故事容量、情感密度和思想蕴涵却远远超出文本的体量,有种蕴含其中难以读出的奥秘。
杜斌力图选取地域和现实的碎片,写出时空跳荡和虚实相生。有句话叫“地域的才是世界的”,在文学艺术几乎是成立的,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文学地理位置,失去了文学地位置,意味着他没有什么文学位置。杜斌借用特定年代都市的肌理、味道和气质对生活素材进行处理。蛇城的烟火气,如铁匠巷的“晋面香”、30年的高粱白、风俗物什、巨擘名人的地域磁场,都是他的“百宝箱。”他把人物的想象、回忆以及心理活动与现实故事情节叠印其中。文本写得像如期琴声,不见雕琢,却自成曲调,浑然天成。
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激情驱使着人去回望、回忆,乃至产生回归的冲动。小说结尾似玩于股掌间的小挂件闪耀出熠熠光泽,让人惊讶和回味。那把如期古琴,向更丰饶的沉默开拔,实现电影思想的深邃和多义,秘密也就此可能泄露。余韵荡漾,何为感动?共情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