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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让格桑花永葆微笑
来源:文艺报 | 何 南  2022年07月08日08:47

走在玉树街头,一个美好的冬日。

人行道宽而平,机动车道更宽更平,行道树挺拔而茂盛,似乎向世界展示着涌动不竭的活力。目光越过树巅,落在木它梅玛山山腰,依山而建的结古寺,那红白相间的醒目,恍然就在眼前。煦暖的阳光轻抚下,瞬间,仿佛梵音缭绕耳畔,温柔地漫过心灵。

路对面是格萨尔广场,格萨尔王雕像高高矗立,不论是隔着一条路,还是隔着悠远的岁月,我瞬间看到许多厚厚的有字与无字大书向我奔来,遂不由得涌起许多铁血与柔情兼具的动人传说……

至今,到玉树藏区采访已过去颇长一段时间了,但孩子们羞涩单纯的笑脸,连同他们脸上的“高原红”,一直萦绕于心;一如那次过去更久的大地震,仍然为人深深记取一样。

此次来玉树采访,我的同行者是李彦池——一位年轻而优秀的图书编辑,知名童书阅读推广人。我们的采访对象是一群藏族孩子。他们的艺术才华吸引了我们,抹平了北京到青海的八千里路云和月。

不少人说,这些待雕琢的藏族璞玉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拥有过人的艺术天赋,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的生活区间都很逼仄,大部分时间里被在经济并不富裕的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地定义着;生活主题也相对简单——赶快毕业,为家里挣钱。或和父母一起放牧,或在虫草季挖虫草,或做点儿小生意,或成为一名唐卡画师。

自然也有幸运儿。他们的父母宁愿生活紧张些,也要供他们读大学,到外面的世界学真本领,毕业后或留在西宁等大城市,或回到玉树建设家乡。

他们却是幸运的。由总部设在北京的一个基金会出资,在玉树市第一完全小学成立了一个画室——大唐画室,并在西宁市延请了一位画家——陈有龙,前往画室支教。

于是,才华横溢、爱心满满的陈有龙老师来了,一路风尘,两肩月光。孩子们与陈老师、与艺术的缘分之门自此开启!

在大唐画室宽敞的教室里,我伫立于《三江之源》这幅画作前,久久不忍移步。这是一幅版画,画幅很宽,从门口正好延伸至后墙;画面很高,因重量不轻,遂用一排木柜做支架,使之斜靠于画室最前面的墙壁上。

受材质限制,很多即便是赫赫有名的版画尺寸也很小。譬如著名版画家古元先生创作于1943年的版画《区政府办公室》的尺寸为13×10cm,其另一版画《拥护老百姓自己的军队》较大,也仅有37×27cm。

而《三江之源》的尺寸竟然为600×150cm。规制之大,令人惊叹!

“这版画是我构思出来,由4位老师和18名咱们一完小的学生共同完成的。”陈有龙老师口气透着骄傲,“孩子们可是创作主力,老师们只是辅助,只是起个指点的作用,其实就是打打酱油。”他双眼放光。

版画由10块小版拼成,但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像极了一整块。三条江——长江、黄河、澜沧江曲曲折折,仿佛可听到江水汹涌澎湃流动的声音;远处是雪山,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线条之流畅、景物之连贯,完全像一气呵成的;其气势大气磅礴,力道似乎要从画面中随时倾泄而出,哪儿像孩子们稚嫩的小手雕刻而成?

但我完全相信,我知道扎加和扎巴的传奇故事。他们都是陈老师的得意“门生”。

扎巴随画室的小伙伴们到北京的运河边作画时,他的即兴作品《北京运河霞光》尚未完稿,当场便被一位收藏家相中;扎加也另有传奇,因其画作《冈仁波齐》的设色极为复杂,甚至与有些成名画家相比也毫不逊色,因而引起了州委书记的关注,当得知扎加已辍学时,州委书记亲自过问,硬将他从小商贩队伍中拉回课堂。

更具传奇色彩的是才仁永吉。2010年玉树地震时,她才出生几个月,尚在襁褓中。被埋长达48个小时后,她被救援队成功挖出。有位救援队员递给她一块饼干,她紧紧将饼干握在手中,虽一脸血痕,眼神却炯炯明亮,惹人怜爱。从此,她被人疼爱地称为“饼干宝宝”。永吉的美术才华也是过人的。她非常热爱美术,尤爱岩画。同样的题材,她总力求画出与众不同的风格。其《敬礼》《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团结》均堪称佳作。更让我惊愕的是,采访时我发现,虽然永吉“见多识广”,在接受采访上“身经百战”,但仍然保持着腼腆的性格,何其可贵!

在陈有龙老师和助手多杰才仁老师悉心指导下,艺术之门向他们敞开,孩子们的绘画水平提升很快,各种奖项——国内的、国际的,纷至沓来。他们面前,是一个精彩绝伦的艺术世界。

采访中,我和李彦池忙碌、感慨并快乐着:录音、录像、拍照;观赏、倾听、记录;转化文字、发酵思绪、提炼思想……如何快且客观地记录陈有龙老师和孩子们努力向缪斯奔跑的身影、写出他们的精神?靠近,求真,这也是我努力的方向。朝这个方向奔跑中,长篇纪实作品《微笑的格桑花》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事实上,它不仅是我的作品,更是陈有龙老师和大唐画室孩子们的作品,是州、市两级党委、政府与社会各界共同完成的作品。我想,让孩子们像格桑花一样微笑,让这笑容永葆美丽,是每个成年人、是全社会都在努力做的。大家的共识是,这种努力不会止于写作或文字层面,而是实实在在的爱心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