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剧《萧红》:用舞台剧讲好萧红故事
龙江剧《萧红》剧照 黑龙江省龙江剧艺术中心提供
每一波的“萧红热”浪潮背后都有其时代文化形态的支撑,新世纪以来的“萧红热”出现在2011年以后,一方面是萧红诞辰100周年的契机,另一方面也是藉着文艺创作与媒介言论的热度,在出版、杂志、影视、舞台、网络等各种媒介力量合力的推动下,共同介入“萧红形象”的建构,使萧红再次回到大众视野。萧红一生短暂而丰富,无论是文学创作还是情感经历都是舞台、影视剧等艺术创作领域的关注点。电影《萧红》(霍建起导演,2013年)和《黄金时代》(许鞍华导演,2014年)可以说是“萧红热”的产物,而影像萧红(萧红形象的影像化)所引起的争议又进一步将“萧红热”推向舞台剧,不满于“影像萧红”对萧红形象塑造的欲望化呈现和对其情感生活的过度消费,舞台剧《萧红》更加关注文学家萧红的生命沉潜与作家萧红形象的塑造。目前以萧红生平故事为题材的舞台剧主要包括卢伟力导演的舞剧《生死萧红》,叶君编剧、邢友江导演的话剧《萧红》,中央歌剧院及黑龙江省委宣传部等部门联合出品的歌剧《萧红》等。2022年6月,黄维若编剧、宋巍导演,黑龙江省龙江剧艺术中心出品的龙江剧《萧红》在哈尔滨环球剧场上演,作为国家艺术基金项目,该剧填补了萧红舞台剧创作史上龙江剧方面的空白。
形象的塑造是一个过程的集合体,复归真实“原形”的过程,其实这种复归的原形已经是升华了的更加至真、至善、至美的形象。所以,塑造真实、立体的作家萧红形象成为舞台剧创作的追求。龙江剧《萧红》对萧红故事的讲述努力跳出萧红男女情感叙述的窠臼,更加致力于还原真实的作家萧红,不仅要表现她的情感经历,更要传达出她的文学观念和艺术追求。全剧立体呈现了萧红孤独与叛逆的一生,以“要读书——争自由——做自己——归故乡”为叙事主线,在讲述萧红一生情感经历的同时传达出她对传统女性悲剧命运的抗争,以及萧红视文学创作如生命的人生旨归。
用文学作品诠释“萧红形象”
在大众文化语境下,许多讲述萧红故事的作品总聚焦萧红的情感生活,有些为了吸引眼球,还要乱生枝蔓,使萧红故事不断被建构成“萧红与生命中的男人们”之类,而萧红的精神跋涉和文学成长轨迹、文学艺术成就往往被忽略。龙江剧《萧红》做了大胆的艺术尝试,将萧红作品引入剧中,使之成为龙江剧的有机组成部分,比如用《跋涉》《王阿嫂的死》《生死场》《商市街》《苦杯》《旷野的呼喊》《小城三月》《呼兰河传》《牛车上》《砂粒》等作品串联全剧,着力表现萧红一生痛苦、坎坷、挣扎与追求;更有萧红关于文学创作的辩论、文学思想的表达——“一个人的写作是心里流淌出来的自然。自然是什么模样,它就是什么模样”。剧中不断闪现小说中的人物,如王阿嫂、五姑姑的姐姐、金枝、二里半的傻老婆、李二婶子、翠姨以及爷爷、鲁迅先生等等,这些萧红创作的角色与萧红进行对话,通过萧红的创作诠释萧红形象,构筑展示萧红形象的另一个舞台。
萧红把她的痛苦体验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放在了文学作品中,这些人物都是萧红人生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在人生中的艰难时刻,被寒冷与饥饿包围的萧红在哈尔滨街头流浪,梦中出现的爷爷不仅给予她关心与安慰,更给了她文学创作的启蒙。翠姨出现在萧红与萧军感情破裂时刻,在和萧军的爱情结束时刻,她开始成熟,思考读书与创作的初衷以及活着的意义。此时萧红开始不惧外界的流言蜚语,也不愿再迁就与萧军的痛苦爱情,翠姨让她明白了无论是人生还是创作中,人一定要先做自己,“女性作家的天空很低,要解放自己手中的笔,首先要解放她们自己”。本剧中,萧红创作的剧本《民族魂鲁迅》中的鲁迅形象在萧红人生最为迷茫的时期出现,当时她独自承受着与萧军爱情的痛苦以及与端木蕻良备受质疑的婚姻。此时剧中闪现的鲁迅形象是指引萧红走出精神困境的导师,是带领她前行的引路人,让她走出孤独与绝望,从此萧红用更开阔的胸襟、更深情的笔墨来书写民族、国家、人民。小说中的人物境遇其实都是萧红的人生映射,萧红让小说的人物替她诉说,在文学创作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萧红从困苦中站起,笔耕在辽阔的黑土地。抚平心中的伤痛,她在文学中找到自己”。
兼顾人性与人情
在有限时空内表现萧红跌宕起伏的一生对于舞台剧创作者来说非常具有挑战性,创作者一般的处理方式是呈现自己理解中的萧红人生中的重要片段。龙江剧《萧红》所选取的片段,更多聚焦于和她的文学创作有关的人与事。剧中除了集中表现其文学创作成就,也呈现了萧红与家庭决裂,萧红与汪恩甲、萧军的情感纠葛,但这些情节的设置是为了突出其成长经历与精神苦闷,而不是以感情纠葛作为噱头。值得一提的是对萧红父亲张廷举和订婚对象汪恩甲形象的塑造,较之以往更加符合人情,并没有因为要突出萧红的叛逆与成长而将其刻意戏剧化。比如在电影《萧红》中,父亲以和萧红继母蜷缩在炕上抽大烟的画面出场,被塑造成顽固、迂腐、保守的形象。而该剧中父女反目分别的一场,表达出父亲张廷举的无奈,也对其内心世界进行挖掘,“你是个倔强的冤家,怎么会回去?怎么会低头?怎么会输?我早就应该想到,早就应该想到啊……”充分表现出张廷举的悔恨与无奈。初中毕业前夕,张廷举给萧红定下汪家亲事,不打算让其继续读书。萧红离家出逃在呼兰县城引起不小的风波,她成了呼兰县城里与人私奔出走的伤风败俗的女人。不仅萧红遭到舆论的非议,整个张家都受到牵连,父亲张廷举因教女无方被除去黑龙江省教育厅秘书的职务,下放到巴彦县教育局任督学;弟弟张秀珂从呼兰转学到巴彦县中学。为了陪伴孤独的张秀珂,张廷举将在哈尔滨二中读书的堂弟张秀林也转到巴彦上学。在这样的境况下,可以说,将萧红除去族谱、消弭影响也是无奈之举,父亲对萧红的离家也并非决绝无情。汪恩甲形象通过伴唱队员的唱词来表现,“呆少爷偏偏实诚,蠢少爷还很多情,笨少爷也有脾性,拙少爷不改痴心”,本剧也没有将其塑造成烟鬼、纨绔子弟形象。总之,张廷举和汪恩甲形象较之以往影视剧表现出的人物形象塑造更丰富,也更加符合人性与人情。
(作者系哈尔滨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