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影视作品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讲述都市白领在静谧似桃源的乡村获得爱情、友情,找到人生新目标的故事,在绿水青山中观众获得了精神的滋养和心灵的涤荡;电视剧《打开生活的正确方式》表现边亮一家在遭遇事业情感瓶颈期时重新审视人生的经历,朴实又温情的生活日常拼凑出一代代人对幸福生活的追寻……从悦耳悦目,到悦心悦情,近期影视创作刮起了一股治愈风。随着生活节奏加速,当下人们的视听娱乐需求发生了深刻改变。很多人想从影视作品中寻找解压放松的良方。于是,一批疏导情绪、舒缓压力、治愈心灵的作品集中涌现,使影视艺术与观众的心更近了,影视传播的价值更高了,影视对社会和现实的引领意义更深了。
在欢笑中释放
在泪水中思考
20世纪80年代初,从电影到电视剧涌现了一批以“寻根”“改革”为主题的作品,《新星》《乔厂长上任记》等讴歌改革的不易与可贵,给中国观众带来反思过去的抚慰和走向未来的鼓舞。90年代,影视创作进入高速发展期,更是出现了一批贴近生活、贴近观众的影视作品,电视剧《渴望》《儿女情长》等家庭伦理剧立足于日常的生活和情感,感动了无数社会转型中有些迷茫的人们,《甲方乙方》《不见不散》等贺岁电影以戏剧化的故事和喜剧化的风格,让观众在欢笑中释放情绪焦虑、注入精神动力。
后来随着影视行业进一步繁荣,越来越多作品用不同的情感能量、从不同的叙事角度熨帖着中国观众的心灵,《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的豁达、《士兵突击》的情义、《钢的琴》的乐观、《我不是药神》的悲悯,都是中国影视剧一路来带给观众的治愈力量。
影视作品所具有的这种精神作用力,属于文艺一脉相承的效用,从古至今都有先贤论及。早在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就提出悲剧具有“净化”效果,认为悲剧能够让人进行情绪的疏导和代谢。后来的弗洛伊德等心理学家对人类心理的掌握,则帮助影视更好地理解如何与观众发生化学反应:有研究者认为影视中的生死哀乐,是对人类情感本能的一种替代性体验与满足,也有人认为移情是影视欣赏的关键,观众将自我投射到影视作品中,实现观众与故事、主观与客观的统一。甚至心理学界尝试用电影作为一种心理治疗的手段,谓之“电影疗法”。
在当下的环境,工作节奏较快、生活压力较大,人们更加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按摩与抚慰。治愈,是近年来观众评价影视作品的高频词,这并不是某一类作品的特有现象。观众不只评价本身就温馨恬淡的作品如综艺节目《向往的生活》、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气质治愈,还将“治愈”的标签贴在了风格类型更广泛的影视作品身上,如感人的现实题材作品在令人流泪的同时帮助观众释放了压力。不同类型的影视作品,回应着观众不同的心理需求,发挥着不同的精神抚慰作用。
从自我实现
到情感满足
对于观众而言,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影视作品给予他们的治愈体验有所不同,除开本身就主打治愈风格的慢综艺、轻剧集等,从更广泛的效果来看,有如下几种类型和风格较为常见。
首先是喜剧类的影视作品,传递的是笑的力量。从贺岁喜剧电影到情景剧,喜剧是影视市场颇具观众缘的类型常青树。近年来,电视节目中的喜剧类别异军突起,无论是《脱口秀大会》还是《一年一度喜剧大赛》都以小博大,广受欢迎。喜剧对观众的治愈,最直观的是它引人发笑,笑能够令人从客观处境的焦虑或压力中得到片刻的释放和解脱。更深层次来说,喜剧精神往往具有一种乐观、调侃、旁观的姿态,让观众在哈哈一笑之余,获得某种精神的自由与超越。
除了引人发笑外,触发观众感动也是影视作品的一种治愈手段。主打情感叙事的影视作品,常以亲情、爱情、友情的刻画来对接观众对生活的感知、舒缓对人生的压力。《人生第一次》《四个春天》等纪录片,以一种坦然而温馨的气氛,将人生代代、光阴年年如诗展开,其中流淌着的真实情感是最触动观众之处。电影《人生大事》《我不是药神》等直面生老病死,显示出生之可贵、人之可爱,并将沉重命题与怀抱希望相结合,使观众最终的体验哀而不伤。通俗日常情感叙事作为电视剧的长项,在这方面的代表作品不胜枚举。《我在他乡挺好的》表现四个在大城市打拼的女性遭遇坎坷时,彼此扶持建立的真挚情谊,令观众动容。《山海情》这段脱贫攻坚的艰难历程中,乡土情、亲情、友情和爱情如同飞沙走石间的潺潺清泉和温柔花朵,令许多观众为之沉醉。根据文学小说改编的《人世间》,虽然人物命运跌宕起伏,尝尽世间酸甜苦辣,但主角周秉昆和郑娟始终以一种温柔坚韧的方式对待世事变迁与命运剧变,也成了许多人感动的源泉。
除了笑和哭,观众还能通过其他种类的情感体验得到治愈,比较典型的是爽感。提供爽感的影视作品像是给观众的童话或游戏,并不强调情节的曲折离奇,而是用快节奏的自我实现或情感圆满,让观众得到情绪代入的满足。《雪中悍刀行》等作品的主角一路披荆斩棘,大快人心,是一种成长童话或打怪游戏。《你是我的荣耀》等作品的爱情一路矢志不移、天长地久,提供了一种极致的浪漫想象。这些故事与真实生活有一定距离,却提供某种痛快淋漓的梦境,解除观众的日常压力。
治愈观众的,既有可能是影视作品中的故事,也有可能是影视作品中的人物。许多富有魅力的人物能让人产生共鸣、投射甚至自我激励的心理效应。《我不是药神》《中国医生》等电影改编自真人真事,这些日常生活中平凡而伟大的英雄形象,令许多人钦佩并获得勉励。对于青年观众,角色的榜样作用尤为突出,《觉醒年代》中知识分子和进步青年的责任担当,《山海情》中科学家、扶贫干部的热血情怀,都在青年观众中引起热议,使他们在面对相似人生境遇时获得引导与激励。
正视复杂现实
积极引领未来
影视作品满足观众被治愈的需求,是我国文艺作品满足人民群众精神生活需求的一种具体体现。但如何更好地承担文化功能,还要对影视作品的治愈能力进行慎思、探索与升华。
影视作品具备治愈能力,往往是在用心讲好故事、专心塑造人物、精心打造作品之后,水到渠成的效果。如果一味追求消解观众的焦虑和压力、为治愈而治愈地生产影视作品,则容易形成两种极端。要么为了治愈效果而在作品前端放大压力,在故事中夸张矛盾,最后让故事为焦虑而焦虑。一些话题剧即是追寻观众痛点而来,往往以强戏剧化方式展开社会问题。要么为了治愈效果而简化解决方法,将一些可以通过作品探索、讨论的复杂问题简单化,用“爱”化解、用巧合解决、用运气成全,以廉价的大团圆结局完结,成了为治愈而治愈。
影视作品在发挥治愈效果时,还需要注意多元性和复杂性的问题。一方面要正视人性的复杂,在创作中考虑观众的不同情感需求,提高与观众情感对话的能力。观众情感有两个重要因素,渴望与焦虑。有些渴望和焦虑是普遍存在的,但也有一些压力和情绪根据观众的不同年龄、性别、职业而有所区别。需要注意,在治愈一类观众的同时,是否给另一类观众制造出新的压力。另一方面,要正视作品的复杂性。比如喜剧有讽刺喜剧、浪漫喜剧、黑色喜剧、恶搞喜剧等多种分类,虽然都能逗观众一笑,但其功能、表现力乃至社会效果皆有所不同。
此外,影视作品在发挥治愈心灵、放松压力的功能时,不能停留在迎合与满足上,还应对观众进行文化熏陶、精神提升。在一些社会议题上,影视作品除了帮观众进行情绪宣泄,也可以使人获得启迪。《中国诗词大会》用诗词文化之美抚慰观众心灵的同时,也让优秀传统文化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得以传承;《山海情》让观众在被主人公的大情小爱感动的同时,也令许多人感叹国家扶贫工作的不易;《我不是药神》让观众感伤白血病患者治病之难、求生之艰的同时,也让更多人关心绝症病人且关注社会问题的解决和社会发展趋势的进步。影视作品让观众放松是一种初阶的精神抚慰,而引人思索,让人获得前行的勇气和智慧,则是更高级的精神鼓舞。
(作者:杨慧,系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