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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融:声音采集人的心灵疗愈
来源:中篇小说选刊(微信公众号) | 陈融  2023年04月20日11:01

迷恋某种声音,最初跟阶段性失眠时听的一些白噪音有关,于是每晚听着清寂的自然音入眠,一度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声音采集在前些年算是一种新兴职业,而那些前往山林危崖、偏僻河畔采集声音的人,一意孤行,怀抱不为人知的甘苦冷暖,探寻大自然阴阳昏晓、阴晴雨雪时分的密语。这群偷得天籁密码的人,身上有侠客精神,对我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偶尔几次同他们交流,留下只言片语,在几年后翻阅日记时,催化出一股强烈的写作愿望。

同个人过去的一些小说类似,《空谷声慢》也关乎“寻找”。一直以来就想写个山谷里的故事,当神秘的自然天籁在山谷间悠游不止,木材厂散发出清香与幽密气息,空寂的感觉又加强了几分。最先占领并萦绕我大脑神经的,就是这个“空寂”的氛围,然后一个倔强的小女孩向我走来,她是小说的女主角莫莉。莫莉的母亲是厂医,父亲是伐木工。七岁时,一场特大事故,夺去包括父亲在内的十几名工人的生命,她的生活从此被篡改。即使后来她在美丽的海滨大学任心理学教师,能有效缓解治疗学生们的心理问题,却发现心理学救治不了她自己。

三十年后重返故地,山谷呈现出荒凉之美,当秋风吹过,废墟里的溪流、鸟鸣、废木合奏出一曲曲时间挽歌时,莫莉内心泛起波澜,于是频繁往返,拯救自己濒临灭绝的童年记忆。

导致父亲意外身亡的事故之谜,依然没破解,莫莉却捕捉住弥足珍贵的山谷之音。山谷之音是整个小说的灵魂之线,它缓慢但是声声流转,它空寂而又慈悲,俯视着山谷里的人们、人世的兴衰福祸,也俯视着废墟。所以,才会有一名叫杨木青的医生被这声音感召,与莫莉开始了断断续续的交谈。与其说莫莉是借助医生才得以获知真相,毋宁说,是医生依托于莫莉的山谷之音,促使自己完成对不堪过往的回溯与再造。

真相揭开的那一刻,莫莉并没真正释然,直到医生带她到了一家精神病防治医院,见到正在治疗中的岳蓝,山谷之音回响在小小病房里。莫莉被深深震惊:始终没发一言的岳蓝,眼睛里悄悄流下几滴泪,医生脸上露出让她至死难忘的柔情。

或许可以说,山谷之音的尽头在一间病房里,它慈悲地消弭了一切隔阂与苦难。无论莫莉、医生,还是岳蓝,一场共同的灾难将他们沉入命运深海,时隔漫长的三十年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回破败故园。他们被山谷之音再次串联起来,被唤醒,去寻找被遗落的美和良善,完成各自的救赎。

从废墟之音到精神美学,不过是从心到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