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2023年第4期|祁又一:克己杀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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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目的而非手段,这话谁说的来着,康德?
前卫健委干部,如今赋闲在家的李克己同志最近半年开始关注两性问题,主要研究方向是婚姻关系,简单说就是如何对付他媳妇王月花。
他在网上看了不少帖子,也关注了几个大V,讲两性关系的线下课也去参观了,站在门口人家都盯着他瞅以为他是新来的讲师——毕竟都六十多了且谢顶,跟周围环肥燕瘦的家庭主妇站在一起格格不入,遂作罢,只在网上看看帖子。
“良好的婚姻关系建立在平等互惠尊重的基础上,退让可以有,退让多了就破坏了平等原则。”
“在良性的两性关系中,应当是无我的,以付出为乐,以对方的幸福为最高目标。”
但是,假如她借此无视你呢?人人都有被爱人呵护的愿望,但这个愿望应当基于平等互惠尊重,否则关系便难以维持,或者说,除非有亲密关系之外的因素倾斜了天平。身为承担了绝大多数家务劳动长达十年的李克己明白,不平等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不尊重,他和王月花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对等了,诚然王月花这几年买卖做得挺顺,一家之主不是他,不是他也没关系,人与人之间正常的分寸总是要讲的吧?冷暴力就算了,动辄打骂,但凡把性别换换都够上《法治进行时》了——这还得了!他怀疑王月花外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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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花一身肥膘跟着健身房的音乐上下翻飞,李克己在操课房外面看着,觉得那倒三角型私教小哥嫌疑很大。
销售小哥凑过来:“叔叔?”
见李克己没言语,销售小哥立刻改口:“哥!”
李克己眉头微蹙。
“您来都来了也体验一下呗?王姐是咱这儿的老会员了,我们都特喜欢她!现在咱们健身房办活动,充一万返三千,您试试,试试不吃亏!”
李克己恬然一笑,说他喜静,日常爱好是读书和下棋,不爱出汗。
与此同时操课结束,私教给王月花做拉伸,整个人压在王月花后背上,身体接触不少,王月花发出了既痛苦又享受的呻吟。
李克己觉得王月花这个样子属于为老不尊即便是个女的。
“哥,您喜欢下什么棋?”
“中国象棋。”
“哪天我陪您杀两盘。”
“你会下棋?”
“小时候在少年宫练过,网上找本棋谱,很快能捡回来。”
“有心了,我不办卡。”
“交个朋友嘛,一看您就是当领导的,跟我们王姐一样都是做大事的人!我就愿意跟您这种有范儿的老哥哥相处,能学到东西,能增长见识……”
“你别张口闭口管我叫哥,我这岁数都能当你爹了。你也别王姐王姐的,王月花跟我同岁,以前我们是同班同学。”
“叔叔!您看,王姐不愿意让我们管她叫阿姨,说把她叫老了。”
“人都是自然变老的,她都六十了!”
销售小哥夸张地惊呼:“哟哟哟真看不出来,咱们王姐保养得真好,富态但是不臃肿,您看她健身效果多明显啊,叔叔您就不羡慕吗,说真的王姐可比您显年轻!”
王月花冲他们这边招了招手,李克己清楚这应该不是冲自己,他疑惑地瞧着身边这销售小哥,觉得这厮也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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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课结束,王月花神清气爽地走出操房,手里拎着一口袋药。那个倒三角型的私教在后面陪着。
私教:“这药效果特别好,您吃上就知道了。”
王月花:“有副作用没有?”
“注意用量就没问题,一天一颗别贪多,我自己也吃着呢。”这私教说话一概保持高八度,像是有人捏着他嗓子说话似的,他说:“哟,这是咱们王哥吧?”
“我姓李。”
倒三角型私教笑得花枝乱颤,说你们看呐我又日常性翻车了,咱们王姐的老公怎么就姓王呢,应该是李太太——李王氏!李克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几个在那儿傻乐,琢磨这倒三角刚才说的话到底哪句可笑,他们这儿其乐融融的干嘛呢?
王月花把药盒子交给李克己,让他等会儿去前台结账。
李克己拿出其中一盒减肥药,都是外国字,看不太懂。
李克己对倒三角型私教说:“你这减肥药连进口批号都没有啊,是国家批准的合法药物吗?”
私教不笑了,没正面回答李克己,只对王月花说:“这药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要不是您问,我还真不敢匀给您,我自己还不够用呢。”
说完给了李克己一个白眼。
李克己把保温瓶交给王月花,准备跟这位倒三角型私教好好谈谈国家政策——他这是撞枪口上了,没有批号的药品买卖属于违法犯罪行为,李克己有必要以老同志的身份给他指出来,避免这位身手矫健性向不明的年轻人走上歧途。
但是,王月花喝了一口咖啡,噗嗤一声,一点儿没浪费全喷李克己鞋上了。
倒三角私教和销售小哥一左一右给王月花拍背,王月花吼道:“不放糖?想苦死我啊!”
李克己嗫嚅:“不是你说的嘛,要控糖……”
王月花拿他当空气,接受着私教和销售小哥的奉承。李克己身处此情此景无以自处,俯仰天地,进退失据,遂一不做二不休,抄起手边的板凳朝王月花脑后砸去,直打得脑浆四溅,李克己血染的风采,一边坐在王月花抽搐的躯体上擂肉一边问她:“是不是你要求的不放糖?是不是你要求的不放糖?”整个健身房的男女四散逃跑,唯余瞳孔放大的李克己,满心欢喜地将王月花的大饼脸砸成真正的大饼。
但实际上,他也就是想想,自己用裤兜里的纸巾擦掉鞋上的咖啡,唾鞋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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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间回家,李克己坐在电脑前面,用英文翻译软件一个词一个词比对减肥药的成分。作为前卫健委出来的行政干部,大是大非面前要有个清晰的判断,人虽然退下来了,意识形态不能退,忍辱负重负重前行行得正坐得直革命精神不能丢。
“你看看这个!”李克己有了重大发现,他冲卧室方向呼喊:“苯氟雷司是一种食欲抑制剂,在我国属于禁售药品名单,可能引起心脏功能损害,甚至危及生命……”
卧室那边没动静,王月花已经躺下了。
李克己再喊:“你听见没有,有可能危及生命!”
片刻之后,卧室方向传来王月花的指示:“给我倒杯水,要温的。”
李克己喟叹一声,去厨房兑了一杯温水拿在手里,走到卧室门口试试温度,拈了点鼻屎扔进去。这当然不能让王月花看到,但是狗叫了。
这二哈本来是李克己从朋友家抱来的,两人膝下无子,李克己每日遛狗喂食洗澡捡屎,就当自己儿子一样伺候着。但是,它偏偏跟王月花更亲,两人同时喊二哈,肯定是往王月花那里去。狗是社会阶层感强的动物,天生能嗅出谁是家里老大,这事也是李克己心里一个疙瘩,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王月花北京南城出身,祖上是天桥卖大力丸的,生性泼辣,早年间两人处对象的时候王月花长得还算周正,一过了三十就开始横向发展,偏生李克己是个清癯的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一块儿跟漫画似的。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后,王月花拿家里积蓄开了家美容院,生意越做越大,李克己跟错了领导迟迟升不上去,在家愈发没有发言权。养只狗,本来想的是颐养天年有个精神寄托,现在可好,他在家的地位甚至低于二哈了。
二哈趴在双人床上,占了李克己的位置。
李克己埋怨道:“你怎么又让二哈上床!”
李克己试图轰二哈下床,二哈冲他龇牙。
王月花敷着面膜玩手机:“你凶什么凶,吓着我儿子了!”
李克己将温水放在床头柜上,他说:“你让它下去。”
“不是你养的狗吗,你自己跟它聊啊。”
李克己试图跟二哈讲道理,未果,只好生气了。
“王月花我郑重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分居了!”
李克己抱着被褥去睡客房,王月花根本不在乎,都不带拿正眼夹他的。二哈倍儿高兴,冲天吼了两声算是欢送,李克己委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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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在燃烧,黑暗中有什么,是一个鬼魂一般的人影走进了卧室,二哈感到了煞气,没等黑影走近,象征性地呜呜了两声便钻床底下去了。
黑影无疑是饱受屈辱的李克己,有老花镜挡着看不清眼神,看不见眼神尤其显得冷酷无情,他趁母老虎熟睡之际,将枕头闷在了王月花脸上。二哈狂吠,被他一脚踹开。王月花玩命挣扎,双腿乱蹬做困兽斗继而躺平。面对妻子这肥硕的尸体,李克己犯难了,如何处理尸体呢?
实际上他也就是想想。
李克己躺在客厅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机,看之前微信里的聊天记录,翻通讯录,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委屈,一不小心翻到了妖妖。二哈跑过来,李克己还以为二哈良心发现来安慰他,结果二哈只是叼走它的玩具,又回去找王月花了。
李克己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望着窗外的月色,想起了妖妖的邀约。
他跟妖妖认识是一个月前。老同学陈牧时高升,组织大家吃饭,饭局上喝了不少酒,饭后几个相熟的去了KTV刷二场。不是一般的量贩KTV,是非常商务的那种,有包间有妈妈桑每桌必点果盘开威士忌兑绿茶。在座几个老头子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只有李克己还没醉,他平时很少喝酒,这种场合虚与委蛇地拿酒沾沾嘴唇,自诩照顾局的。因此,包间中人人面红耳赤,在坐台小姐陪侍下吼《敖包相会》的时候,李克己显得还挺忧伤的。
旁边的女孩问他想唱什么歌,李克己羞涩地摆了摆手,被那姑娘咬着耳朵夸,说他有学者风度。李克己一怔,问那女孩:“你叫什么来着?”
坐台小姐给他指自己的胸牌“妖妖”。
“你多大了?”
“叔叔,你这样问女孩的年龄不礼貌哟,我觉得,我应该跟您女儿差不多大。”
“我没有女儿。”
“儿子?”
“我也没有儿子。”
“啊!那你一定很寂寞吧?”
妖妖说了这么一句,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做可爱状盯着李克己,李克己被她看紧张了,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吧一声碎了。
陈牧时一曲唱毕,要求李克己献歌一曲,不唱就是不给他这个东道主面子,李克己严词拒绝,说就不给你面子怎么着!
众人哄笑,陈牧时拿李克己打岔:“要我说,咱们这些老哥们儿里最冤的就是李克己——放着卫健委正处级待遇不要,给老婆的美容院事业让路!现在好了吧,变成家庭妇男了!”
李克己辩驳道:“兀那厮!不是美容院,是医美……”
陈牧时笑道:“甭管什么美,让女人去经商能靠谱吗,你就等着被戴绿帽子吧!”
一片欢声笑语中,李克己摔了个酒瓶,怒道:“你再讲一遍试试!”
妖妖赶紧上去劝,把李克己往下拉,一众老同学意识到李克己真的急了,沉默了几秒便转移话题,去聊这位叫妖妖的小姐对李克己如何温柔体贴。这之后气氛总有些怪怪的,像是年夜饭所有人都到齐了结果女主人忘了醒面,都还得笑着说无所谓。李克己提出要先走,众人不同意,在争执了二十余分钟后,干脆所有人都散了。
在KTV外面,妈妈桑和小姐们送喝醉了的众人离去,妖妖拉住李克己悄悄换了微信并提出邀约:“您有时间的时候,带我去泡温泉好不好?”
李克己没想到,酒醒了一半。
李克己低下头:“我不是大款。”
妖妖笑笑说:“我喜欢您这种,成熟内敛的男士。”
李克己觉得自己年轻了。回家路上,整个城市都在对着李克己欢歌笑语,夜空中的星星,连接起来就是妖妖的半身像。沙发上的李克己,就像站在狼居胥山上拿脚扒拉土发誓尽灭匈奴的大将军卫青一样,向命运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呼喊:“妖妖你好,明天下午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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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己奉上咖啡,王月花笑问:“昨天沙发睡得舒坦吧?”
见李克己并不答话,也就不搭理他了,一边享用早餐一边看早间新闻,看上去心情还可以。
李克己准备带二哈出去散步,临出门,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老同学在郊区聚会,可能要喝点儿酒。”
王月花眼睛就没离开电视:“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这天小区里的象棋大战李克己状态非常好,连战连捷,大杀四方,二哈在旁边趴着,都能感觉到李克己与往日不同,说焕然一新有点重,说精神抖擞有点轻,今天的李克己是不同凡响的李克己,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
棋友老头们不干了:“赢了就想走?不行!再来一盘!”
“遛完狗还得去买菜,”李克己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太太最近迷上减肥了,吃东西很挑剔。”
于是就有棋友感叹,还是老李最有福气,娶个太太会赚钱,人家那日子过得比咱们都舒心!
“我家领导可不好伺候,她身体不好。”说到此处李克己黯淡了,他指指心脏位置,痛惜地说:“她家有心脏病遗传史,我泰山大人当年就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现在又迷上撸铁减肥了,你说这万一哪个零部件支撑不住,如何是好呢!”
众人赞叹,都说李克己懂得心疼老婆,因此才能有这样颐养天年的好运。
好运?李克己的好运应该在后面。
这天回到家,李克己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自己和二哈整治午饭,他坐到桌前,将那批减肥药悉数取出,一颗一颗胶囊打开,将药粉混入最后一点咖啡粉中。这是家中最后半罐咖啡,说是半罐,其实也就剩了一点底子。往常王月花从公司回来,李克己都得给她将咖啡冲泡好,今天晚上他不在家,王月花将会自己冲泡咖啡。他手里操作着,从眼镜后面瞥一眼二哈,二哈吓得低下了头。
这天吃过了午饭,李克己将自己收拾干净,出门前环视房间,确认一切妥当,等他再回来,世界很可能就天翻地覆慨而慷了,一个做大事的人,出门前都是这样的感觉吧?李克己将要踏上新的人生旅程,他为自己“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勇气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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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己开车接上妖妖,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主要都是妖妖在说,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她爸爸去世得早,因此妖妖从小就有些恋父,喜欢的都是比她年纪大的男士。这样李克己就没那么紧张了,妖妖问什么他讲什么,吐槽王月花的时候,妖妖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安慰他,说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今天咱俩就当出来散心度假,咱们高高兴兴的就好了。李克己不想扫兴,憋住了没有问妖妖的私生活,也没有问像这样出来泡温泉应该付多少钱给她。一路欢声笑语地往温泉酒店驶去,李克己太兴奋了,始终没有注意到有车在跟随他们。
私汤,李克己泡在温泉池子里看天上白云飘过,如果他探探身的话,可以看到房间里妖妖正在脱衣服。今夕是何夕,一个浑欲不胜簪的人竟交了如此好运。
李克己说:“我以前在卫健委工作的时候,有个同事,他跟太太一直很恩爱,两个人是医科大学的同学。太太不能生育,所以他们没有小孩,他太太能力很强,做了间美容院头一年就回本了,后来改做医美连锁,赚得就更多。我那个朋友呢人比较温和,惧内,为避嫌,按公务员法相关规定提前退休了。头几年,还能借着人脉帮妻子做做顾问,撮合些饭局,后来妻子买卖做大,他渐渐帮不上忙了……”
妖妖像只小猫似的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她说:“闭眼,不许看。”
李克己闭上眼睛,妖妖入水。
李克己睁开眼睛,望着温泉池另一边全裸的美人,心中荡漾,眼眶不禁有一些湿了,他说:“我是个没用的人……”
“您是当过领导的人,有本事。”
“见到你,我才明白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虚度了太多人生。”
“李哥,你太太不知道你的行踪吧?”
李克己叹道:“我能从婚姻中获得的,就只剩下自由了。”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李克己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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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妖穿戴整齐准备离去。
临出门,她将手放在李克己肩头,耳语道:“就算所有人都背弃你,你也不能背弃自己,知道了吗?”
李克己坐在床沿上,噙着泪说:“知道了。”
妖妖对旁边两位凶神恶煞的男子说:“他知道了,咱们走吧。”
两男子东北口音:“敢说出去,弄死你!”
三人离去,剩下李克己自己,他这是遭遇仙人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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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郊区回家的路上,李克己魂不守舍,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十几个小时,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反复横跳,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来来回回几遍之后的目前,他觉得自己可笑,比虫豸更卑贱比野草更微不足道。卑微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卑微还不自知,卑微还抱有幻想,就像他今天所遭遇的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活该,谁让你不要脸呢,谁让你为老不尊呢,谁让你轻易就动摇了呢!一边开车,李克己一边抽自己嘴巴,他自我厌恶并咒骂自己:“李克己!你还活着干嘛啊,早死早超生,烧了扬灰!还想着开追悼会呢?瞅瞅你那副嘴脸,你不配!”
李克己回家,开灯,发现王月花躺在沙发上,姿势怪异。咖啡机旁边的咖啡盒没有了,李克己慌了,跪到王月花跟前,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试她的鼻息。
二哈忽然叫了起来,吓得李克己缩回手。
天光渐渐隐去,墙上的挂表秒针滴答,李克己捂着脑袋缩在地上,捶胸顿足,又不敢大声,自责在灼伤他的心。
忽然,李克己被妻子踹翻在地——她没死,刚才只是睡着了。
“你不是出去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怎么……”李克己赶紧收敛起情绪,假装一切正常,他说:“我……聚会没意思……”
王月花劈头盖脸照着李克己一顿捶,李克己不敢反抗,王月花说:“让你备齐咖啡,家里都没了,你不知道啊?!”
李克己委屈:“有啊,还剩了一点点……”
王月花手指一下下点在李克己额头上,她说:“你还能干点儿什么,给你配个小保姆算了,说吧,想要四川的还是湖南的?”
原来那小半盒咖啡让二哈嚼了,咖啡盒残骸就在垃圾桶里。关于咖啡欠奉的问题,李克己当然可以把责任推到二哈身上,但是他自觉理亏,对王月花的打骂不敢忤逆,他和二哈对了个眼神,两个雄性动物之间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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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饭,李克己万般小心地伺候二哈,给它开了罐头打牙祭,出门遛狗不下棋了,老老实实地带着二哈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小时,回家来,再次遭遇王月花的河东狮吼:“我的减肥药呢!?”
李克己嗫嚅:“我……扔了,那东西对心脏不好……”
王月花追打李克己:“败家的玩意儿,那药贵着呢!”
李克己护住要害,抗辩道:“你不要再减肥了!肉肉的你就很美!”
王月花愣住,看看二哈又看看李克己,这回换成她难以自处了。李克己顺势抱上去,将自己搂入王月花怀中,二哈旁边冷眼旁观,为自己的人类爹妈破镜重圆感到欣喜。
祁又一,作家、乐评人、青年导演。老舍文学奖获得者。代表作《失踪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