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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占:人的认知总比城的变迁慢半拍
来源:中篇小说选刊(微信公众号) | 阿占   2023年05月23日08:21

清明前日,大风大雨席卷了半岛。

那白浪骑在海面上,急吼吼朝岸边奔来。

满城都在深深地混响。

商务区高楼与高楼之间的凹口,已经形成漩涡。通勤的人们大多有着硬朗行头,却无法控制一把骨折的伞。他们肩膀内兜,眉头紧锁,恨不能将所有感官关闭,以不至被大风贯通。

而一树一树的春花,打落于丰盛时刻,是春花的命运。

提及命运,就回到了《后海》本身。逐个人物在生存位移的过程中,所发生的不可预知,所面对的不可抗拒,也只能归结为命运。所幸的是——他们在苦难里挣扎,认命却不认怂;从未搭上时代的巨轮,却努力在被掀动的巨浪中辨识方向。他们参与构建了中国北方海滨城镇近半个世纪的变迁史,参与构建了宏大历史中小人物的生活纪实。他们赞叹时代之进程,他们也感喟回不去的城愁。

小说中,粗暴的“冯父”用毕生的讲究给“五个儿子”起了名,这两百字的叙述,都是为了交代命运烙印:

一九五五年国庆节,冯家长子出生,十大元帅授勋刚结束,冯父认为儿子的名字里应该有“元”。二子一九五八年出生,冯父认为儿子的名字里得有“跃”。老三一九六一年出生,粮食比天大啊,冯父便在儿子的名字里加了一个“谷”。老四一九六三年出生,全国人民学雷锋,“学”字正当其时。老五一九七○年出生,属意外之喜,繁衍之事该收尾了,“季”字等在那里。冯父同时认为,日子变来变去,海永远不会变,海能让人活命,于是便有了元海、跃海、谷海、学海、季海……

城市也有命运。合并、分离,衰老、崛起,在时代景致和生活日常之外,“城”与“人”彼此看见,深刻互文。“前海”“后海”之固化,并非局限于青岛——事实上,二者的演进历程在每个时代都可以找到原型。比如,作为文学史上的术语,“外省来的年轻人”不断出现在巴尔扎克、司汤达和莫泊桑笔下,从路易十三时代至今,都入不了巴黎的法眼。包括南部大城马赛,在巴黎人看来也是落后而了无生气的。外省和巴黎,就这样站在对立面,彼此的鄙视与融合从未停止。

“人”的认知总是比“城”的变迁慢半拍,这种落差所形成的鄙视链,需要年轻人来解决。《后海》里,“老家伙”的海与“年轻人”的海,是不一样的海。前者侧重生存依附,后者归属精神寄托。一个具象残酷,一个抽象审美;一个物质主义,一个理想主义——所有内在的变化都暗合着胶州湾的百年命运。

当国内首条最深最长的地铁海底隧道开通,当年轻人用六分钟模拟大鱼从主城区到达西海岸新区,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