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说说改稿
这一阵子,是我和《广州文艺》这几年来最忙碌的,看稿、改稿、读书、研讨、新书分享、评奖、颁奖……生机勃勃。
今年我们完成了本应去年完成的首届“欧阳山文学奖”的颁奖工作,这是一件大事情。接下来就要进入第二届的评奖流程了。
去贵州黔南州参加了一次改稿会。我喜欢贵州这个地方,也去过多次。有一年,我和习习相约去贵州,我们去乡间搜寻民族刺绣,收获很大。这次改稿会上有不少写得不错的作者,有一位诗人的作品打动了我,他叫周绍力,递交的是一组诗,其中的两首《小巷里的父亲》《大地上的母亲》,我认为真是不错。我给他的改稿意见是:
“作者写人物很有特质,在行文过程中,频频书写了客观形象,能够将这些意象升华,使之具有哲学的思辨性。在《小巷里的父亲》一诗中,通过墙、小巷、衣裳、石头、街道、灯光等景物,勾勒了与‘残疾的父亲’有关的大场景,以‘隐约的河流’这一喻体进行升华,突出景物描写的意象化表达。在作者笔下,一条小巷披上一层层褐色的衣裳,街道深处偌大的石头连在一起,和‘残疾的父亲’站立在孤影的小巷中的情景不谋而合,能够把‘残疾的父亲’这一身份中质朴、朴素的特征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最后,通过‘我望着他/他望着远方/我们缄默不语/久久不曾离去’收尾,将‘我’和‘父亲’放置于同一空间和时间中,与‘偌大的石头/一块又一块/在街道深处/是连在一起的’前后呼应,实现父与子的对话,是一首很成功的诗。”
“作者虽语言朴素,但能以一句句简单的话语将与人物有关的意象进行提炼,使之形象地展现人物的个性特征。在《土地上的母亲》一诗中,作者以‘一片叶会掉落/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也会悄悄地藏在针孔里/用一根线/把遥远的距离/串联在一起’为铺垫,把叶子掉落、白茫茫的大地意象化,并与‘土地上的母亲’联系起来,通过针孔中的一根线,引发由物及人的思考,表达对母亲的思念。此后,通过‘对她——我的母亲/我永远说不出那句话’引出‘背影渐渐被剪短’‘母亲佝偻的身躯’‘双腿埋在土里’‘腰被慢慢吞没’等与母亲有关的个性特征,让读者深知其笔下‘土地上的母亲’的艰苦与不易,感受语言的刺痛感,引发共鸣。最后,以‘对她——我的母亲/我永远说不出那句话’作为结束语,指出‘它深深地埋在我的心底’。从该诗前后文看,我们可以体会到,此处的‘它’实际上就是‘我爱你,我的母亲’这一主题话语的真实流露。”
这些文字是主办方给我的记录文字。周绍力这两首写亲人的诗歌,情绪饱满,节奏把握得很好。我常说一首诗要有“诗眼”,也许是一个词也许是一句话。《土地上的母亲》的“诗眼”是通过读者的阅读感知出来的。
去了一趟甘肃,改稿,我看到当下散文写作的普遍问题:乡村题材,同题化同质化,抓不住重点和亮点,没有注意选材,把握不了叙述节奏。但好作品还是有的,必须改。我以为,一个地方的文学要有可见的进步,一定要对具体作品进行指导、修改。
前几天,在一个场合,我说“目前散文最大的特点就是没特点”。当然不是绝对。我所说是就普遍性而言。我研究散文,以及编发散文多年,我以为,虚构,需要多方面的能力,非虚构,自然也需要。尤其散文的写作,对生活的积淀,对生活细节的把握,对人性的探索(写作必备),哪一样都不能缺。在散文写作中,掌握事物特质、人物个性,以及作家的认知、思考的差异,可决定作品的高下。也许写作者只有清楚认识到这些,才不会呈现散文创作同题化、同质化的状况。
说到改稿,倒真是佩服一家刊物的做法,一个小说,改了11遍,最终该小说作者凭此获得了鲁迅文学奖,刊物不易,编辑不易。对这样的刊物和编辑,致以敬意!其实,我知道不少编辑会要求作者改稿的,但有的作者不愿意配合,确实,他的稿子去了别的刊物,也发出来了,何必要改呢?一个稿子在几家刊物之间走来走去,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们也会遇到,我的要求是作者可以一稿多投,但我反对一稿多发。我的编辑会对我说:“张老师,那谁谁的稿子我们退了后在XXX发出来了。”我说,没有关系,这很正常,从作者的角度来说“东方不亮西方亮”,没问题,但刊物必须坚持自己的审美标准。多年前,我在另一家刊物工作,遇到过一个作者,很年轻,他不允许编辑改动他的稿子,就是改一个字也要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在编辑会上说起,一致说那就让他抱着稿子睡吧。
前几天,我和张菁在“南周书院”一起来了一场线上活动,讲散文,借此对这些年来我对散文的认知做了一些整理,再听张菁对散文的理解,我收获不小。一个文学编辑,不能只盯着手上的稿子和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很多稿子对编辑来说是没“营养”的,要加强个人的修养,补充营养。这一亩三分地不好好耕耘,土壤也会板结,减少收成的。
(作者系《广州文艺》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