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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范墩子:用散文填补小说无法表达的区域
来源:三秦都市报 | 卜文哲 夏明勤    2023年11月27日14:42

近日,青年作家范墩子推出新作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从无人踏足的沟野,到漆水河畔,再到名震四方的关中唐十八陵,青年作家范墩子的足迹遍布渭北沟野,他用脚步丈量故乡的土地,用心灵谱写生命的赞歌。在这部散文集里,范墩子将故乡的过去、现在联系在一起,试图在作品里寻觅一个真正的精神原乡。这些作品不仅记录了作者这些年行走于故乡的足迹以及所见所悟,更从一名青年作家的视角,重新解构了人间万物、人与自然、生命的寻常与不凡之间的逻辑关系。

记者:你出版过多部小说,大家关注的也多是你的小说,现又推出了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我读了一遍,很灵动,有你小说的某些感觉,尤其是对渭北沟野的书写。能简单谈谈这本书吗?

范墩子:写小说面对的是人物,写散文面对的却是自己。小说可以天马行空,可以把假的写成真的,散文却不行。因而小说里有许多无法抵达的区域,就只能交给散文了。这几年,我在渭北一带到处行走,积累了许多的感受,便一边走,一边记。在荒野里,风声萧瑟,大地空旷,我躺在长满杂草的斜坡上,晒着太阳,听着鸟鸣,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次人间。我找到了心灵上的大宁静,那种感觉,就仿佛站在了少年时代自己的面前。荒野游荡,让我心境平和,变得清醒,少了许多杂念和浮躁。对我而言,这本散文集,是自然杂录,亦是心灵碎片,可以将它看成过去几年间我的个人心灵漫游史。

记者:读你的散文,会感受到一种灵气充盈于文章的细节里,同时又有一种非此词不可的意味,使人耳目一新。如《夜晚的眼睛》《羊的气息》《春天的歌声》等篇章,你是如何捕捉到这样准确且细节性的表达的?

范墩子:写羊的时候,我会将我想象成站在危崖上的羊。写草木的时候,我会将我想象成随风涌动的草木。我以为,世间万物都有灵魂,都通人性,这也正是文学书写的意义,文学不仅在塑造人,描写人性,更在塑造万物。当我躺在山坡上听着鸟鸣和羊叫,我仿佛能感受到大地的心跳,看到从山里刮来的风正在给野草梳头,自然而然地,我随着野兔逃离猎人的脚步,变成了荒野里的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一只受伤的麻雀,一株即将干枯的野草。

记者:散文集里的《还能回到故乡去吗》一文,表达了你对故乡写作的一种隐忧,并提出要真实表达,你认为面对故乡,怎样才能抵达你所说的真实表达?

范墩子:真实表达就意味着要正视,正视故乡美好的一面,也正视它让你感到失望的地方。我看过许多写故乡的散文集,将故乡描绘得像天堂一样,我在想,故乡既然那么好,为什么不回去呢?记得小时候,我在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子里,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南下打工,我也日日夜夜幻想到南方去,我痛恶自己还在村子里读书,玩那些已经厌倦的游戏,我坐在树杈上,眺望远方,希望自己也能长出一双翅膀,像鸟雀一样飞出村庄。那段时间,我郁郁寡欢,厌恶村里的一切,厌恶田间劳作的乡民,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大量阅读课外书籍,在书里发现了一个亮堂堂的世界。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我对村庄产生的一种真实的感受,因而在我写这些散文的时候,我尽可能地做到诚恳,把我最真实的想法和感受写下来,我不希望过度美化我的故乡。故乡就像月亮,有满月,也有残月。

记者:你的长篇小说《抒情时代》曾写到了各式各样的梦,动物的梦与人的梦错落有致。到了这本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梦更是频频出现在字里行间。可见,梦境对于你的书写非常重要,那么梦境对于你的写作意味着什么?

范墩子:梦就是文学,因为它是记忆的创造。在梦里记忆帮助我们想象,且这种想象是贯通的,前后有着细微而又深邃的联系。它的逻辑感是反现实的,是荒诞不经的,就像被风带着走的种子,风刮到哪里,种子就落到哪里,哪里就会开花结果。梦也是文学的一种状态,不均匀,头重尾轻,琐碎凌乱,可当你从梦中惊醒,却如同虎口脱险,心脏直跳。这就是写作后的感觉,梦替你完成了一次文学写作,只是它不是文字,而是抽象的图景,是令人费解的电影。于是你很快就将它忘了,毕竟它只是闪过了很短的时间。而作家就是在梦里捞月的人,是将梦境用语言还原出来的人。在梦里,我们尽情地抒情,为恐惧高歌,为流亡的人们拂去脸上的灰尘,在梦里我们看清楚了自己真实的欲望。梦象征着我们追求叙述自由的精神,控诉着我们以往的罪过,指示着未来的处境。

记者:众所周知,小说虚构的成分居多,而散文则以写实为主。而你的创作之路存在小说到散文的文体跨界,这也是一种有益的尝试。你认为这样的写作身份给你的创作视野带来了哪些改变?

范墩子:当我写了许多散文后,我对语言的感受和过去不同了,表达也从容了许多。从某个时期开始,我就一直在小说和散文之间来回穿梭,小说写累了,就在散文的房间里歇歇脚,散文写乏了,就在小说的操场上歇歇脚。尽管我的主要精力在小说上,但我依然觉得我的散文写作也很重要,对待散文,我不会含糊,也不会随随便便去写。写散文后,我读了很多散文,百花文艺出版社曾出版过外国名家散文丛书,我基本集齐了,其中比如黑塞、薄田泣堇等人的散文,就曾对我深有启发。这些启发,后来又影响了我的小说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