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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存诗不多，但一首《江雪》足以令他青史留名。这首藏头诗道出的诗人“千万孤独”的精神境界令人心有戚戚。

随着央视近日播出《宗师列传·唐宋八大家》之《柳宗元篇》，柳宗元的人生传奇引发观众热议。节目组专家、柳宗元研究会会长尚永亮教授在他的新著《独钓寒江雪：尚永亮讲柳宗元》中，详细探寻了柳宗元的精神世界。“他的一生超越苦难，傲岸高洁。”接受重庆日报记者采访时，尚永亮表示。

▲尚永亮在节目中。

人生困境难以想象

《独钓寒江雪：尚永亮讲柳宗元》是湖南文艺出版社“大家讲人文”系列第一辑其中的一本。该系列由名家以深入浅出的讲述方式领读人文经典，构塑当代人文经典视域。身为柳宗元研究权威，尚永亮是陕西师大特聘教授，曾任武汉大学文学院院长。他出版的《贬谪文化与贬谪文学》《柳宗元诗文选评》等专著中，对柳宗元置身苦难、品味苦难并超越苦难的心路历程有过细致入微的分析探寻。

“‘少时陈力希公侯，许国不复为身谋。风波一跌逝万里，壮心瓦解空缧囚。’每次读柳宗元的这首《冉溪》，我心中就会生出一种悲壮复悲凉的感觉。”尚永亮说，从少年得志到黯然谢世，解读柳宗元，不能不首先解读他的人生悲剧，解读他悲剧性的心路历程，从永贞元年（805年）到元和十四年（819年），柳宗元被贬谪至荒远僻陋的永州和柳州，从33岁到47岁整整待了14年，直至病逝于柳州。

柳宗元被贬后为人诽谤、攻击，乃至冷落、歧视的情形，在他很多作品中都有所反映。以《答问》为例，他借问者之口描述自己被贬后的情状说：“独被罪辜，废斥伏匿。交游解散，羞与为戚；生平向慕，毁书灭迹。他人有恶，指诱增益；身居下流，为谤薮泽。”寥寥几笔，道出了难以想象的困境。

“柳宗元和那些被贬之人在远离社会文化中心的偏僻角落，饱尝忧患的磨难，很少被人记得。他们对社会来说，似乎已失去了用处；社会对他们来说，则犹如一个逐渐陌生了的世界。”尚永亮认为，柳宗元经受的精神折磨还来自社会舆论的强大压力，“由于他积极参与革弊图新的政治实践，得罪不少既得利益者，所以在被贬之后，墙倒众人推，流言诽谤纷纷而起，大有‘世人皆欲杀’之势。”

▲《独钓寒江雪：尚永亮讲柳宗元》。

逆境中坚守理想

少壮之时理想高远，将身许国，准备为唐王朝的中兴轰轰烈烈地干上一番事业。突如其来的政治打击却顷刻间粉碎了人生的几乎所有希望。一身去国，万死投荒，柳宗元从此开始了他那如同被抛弃、被拘囚般的谪贬命运，开始了他在遥远空间和漫长时间双重折磨下的无尽等待和煎熬。

作品是诗人生活的真实投射，也是走近柳宗元、解读柳宗元精神世界的重要通道。在尚永亮看来，柳宗元苦闷、悲凉的心态和日趋忧郁、冷漠的性格，直接影响到了他的诗文创作，使其文学作品总体上呈现一种哀怨、沉重、冷峭的格调。与韩愈、白居易等人多将关注视线投向社会政治有所不同。

“柳宗元更多地将关注视线投射到自我身上，他是内敛的。政治打击让柳宗元敏感、深刻的同时，也让他对外界刺激产生了一种相对迟钝的适应性。他为摆脱樊笼的拘囚做过多种努力，却也因希望渺茫只能将巨大悲苦沉潜于心底，以沉默寡言、反视内省的态度来应对外界变迁。”

尚永亮强调，尽管柳宗元的心态悲凉，但逆境中的他始终坚守理想。千古流传的《江雪》便是证明。“人们都说《江雪》是一首藏头诗，道出了‘千万孤独’，其实远不止于此，柳宗元还特别强调‘独钓寒江雪’，这是对‘千万孤独’的超越。想象一下，风雪潇潇的江上，孤独的老人披着蓑衣坚持独钓……这中间有一种内在的坚守，一种孤傲的情怀，这个画面看似清寂，却涌动着顽强的生命力。”

“这幅清寒寂寥的风雪独钓图，传递出一种意志的顽强和品格的卓绝。诗人借助象征的手法，赋予诗作以丰厚的意义内涵，强化了诗作的冷峭格调，而从本质上说，其所展示的乃是一种对抗苦难的悲剧精神，也展示出诗人一生傲岸高洁的文化品格。今天的我们，依然能从柳宗元的人生遭际与精神超越上，汲取奋发的支撑与力量。”尚永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