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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碉楼·寒燕归巢》此生长别离 碉楼寄相思
来源:文艺报 | 宋宝珍   2023年12月11日08:05

广东开平是中国著名侨乡,也是中西文化荟萃的地方。早在2007年,开平碉楼与村落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广府文化的积淀、林立的碉楼、古老的村落、苍茫的岁月、无尽的相思,凸显出广东人乃至中华民族的心灵史。在2023年第十五届广东省艺术节上亮相的话剧《碉楼·寒燕归巢》,是开平人写开平事的创新之举,也是活化历史文化资源的勇敢尝试。此剧从当代文化视角出发,撷取近现代以来的红色革命历史,刻画了隐蔽战线上化名为“寒燕”的共产党人司徒逸非的生动形象,他与亲人们的误解、误会,他的独特处境、奇特爱情和传奇人生,同时也表现了时代变化中碉楼里人们的命运曲折。

开平侨乡向来具有敢为天下先的革命传统。自辛亥革命以来,爱国侨民一直无怨无悔地支持着中国革命。他们报国以忠、交友以义、待人以礼、谋事以智、经世以信,这些人生信条在剧中人身上皆有反映。此剧将碉楼与人性、信念、行动、情感有机融合,表现居住在文兴楼里的司徒家的人们以及他们所受的传统文化的影响,他们的爱恨情仇、离合悲欢。

“碉楼”是防御外寇的民居,也是信义凝聚的堡垒。该剧的故事就发生在碉楼之中。主人公司徒逸非父亲早亡,同乡方伯为了从枪口下救他,自己伤重身亡。管家张叔将流浪的逸非带到其伯父司徒震霆面前,从此文兴楼里,年少的逸非与张管家的儿子虾仔、方伯的女儿欣如情同手足,一同长大。抗战时,逸非留学归来,迫不及待地要见到恋人欣如。伯父张灯结彩,在碉楼里为他们举办婚礼,一对新人伉俪情深。然而,国民党的李团长带着土匪出身的侯万财和一众士兵,搅扰了婚礼现场,为控制侨领,逼着逸非出任县长。婚后不久,逸非不辞而别,10年间音信杳然。当他再次走进碉楼时,已成为国民党官员,即将去台湾,回家数日的目的是要找到海外华侨捐赠的10万美元汇票。其实逸非的真实身份是中共地下情报员。他与虾仔对上了暗号,没想到汇票尚未到手,国民党李团长带人赶到,为了掩护寒燕,虾仔引火烧身,身中一枪后,自称寒燕。为了隐藏身份,逸非又抓捕了虾仔的父亲。他的行为激发了家庭矛盾,在冲突中他与家人互证身份。逸非巧妙地利用碉楼的暗道机关处决了李团长等人,来不及道一声珍重,他又匆匆离家,从此没了音信。

此剧塑造了身份特殊、行为奇特、处境艰危的隐蔽战线的英雄、“寒燕”司徒逸非的形象。与以往的地下工作者不同,这个“寒燕”是个“狠人”,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他新婚燕尔离开家族,抛下了深爱他的妻子欣如;为保护家人,他失踪10年,生死未卜,突然回乡,却引发一系列变故。在亲人眼里,他别妻离子、害死兄弟、逮捕恩人、引狼入室,导致伯父恼恨、妻子反目,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甚至被伯父赶出碉楼,遭到怒骂鞭笞。实际上,他接受党组织的工作安排,遵循自己的初心和使命,为理想信念斗争,为民族正义而战。在碉楼中,逸非与国民党势力周旋,巧妙出击,险中求胜,最终将汇票转入解放军阵营。他的两度不辞而别引发了家人误会,连深爱他的欣如也疑惑埋怨。他无从解释、无法申辩,苦水独吞、心伤自愈。他设计了文兴楼这座美丽的碉楼却无法安居,他深爱妻子却相思难寄狠心背离,他留恋乡土却匆忙上路毅然远行,此剧写出了其心与身、知与行、情与理的矛盾,这种矛盾在国民党团长李承霖、侯万财的虎视眈眈、步步进逼之下,越发显得尖锐和极端化。直到欣如晚年,佯死的虾仔从台湾归来,带回了“寒燕”的骨灰,作为革命烈士,他牺牲在台湾,他的妻子终于等来了真相大白。

该剧在戏剧结构上设置了多重悬念,增加了戏剧的代入感和传奇性,一是谁是“寒燕”?二是汇票藏在哪里?三是逸非为何背井离乡?四是逸非去向何方?作为华侨首领,司徒震霆接受了爱国华侨的汇票。为了迎接解放军南下,他要将其交到共产党手里,交接的暗号是一只怀表。然而虾仔将怀表交给逸非后,旋即身负重伤,逸非拿着怀表却无法从误解他的伯父手里取得汇票。国民党李团长阴险狡诈,要抢夺怀表,逸非执意不放手,他就将怀表摔在地上,开了两枪。信物被毁,幸有第二套方案——华侨书信里逸非绘图中的两枚道钉,司徒震霆以责骂的方式,巧妙地将汇票传送出去。

全剧情节曲折,如同剥洋葱一般一层层剥开。逸非是一个伪装者,他用扮演的躯壳,包裹起真诚的内心;用狠心的别离,表达回归的渴望。

该剧表现了乡土中国特色和地域文化特点,无论是传统婚礼、家族规制、碉楼形貌,还是人们吟唱的贺喜歌、夹房歌、闯金山等民间歌谣,都很好地传达了侨乡特色和侨乡人的精神风貌。剧中的碉楼主人司徒震霆是归侨首领和家族的代表,他深明大义、深孚众望,爱憎分明、行事沉稳。逸非的妻子欣如是温柔贤德、守家庭、盼郎归的角色。她深爱丈夫,不解他的绝情远离,哪怕一生孤独、怅恨不已,当确知了丈夫真实身份后,依然此情缱绻、此心缠绵。她要风风光光地操办丈夫的葬礼,把他的英魂迎进家门,把他的牌位放进宗祠。

《碉楼·寒燕归巢》首尾呼应,结尾又是桃花满天,红颜已随春风逝,白发笑迎魂归时。全剧有历史的回响,又有信念的坚守;有生命的顽强,还有命运的感喟。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所长、北京文联特聘文艺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