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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年换岁,一切还好
来源:北京日报  | 张金刚  2024年01月16日09:29

每天忙忙碌碌,委实不易。可转眼又至交年换岁之际,一年竟是如此匆匆,似乎还未好好珍惜,却忽然已过。坊间常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的确,且越至人生深处,感触越透彻。不过,越是如此,便越是坦然。蓦然回首,一切还好,便是最好。

出于健身也好,静心也好,塞个耳机,小城漫步,成了我每天生活的常态。小城很小,但有山有水有故事,有人情味也有烟火气。这座有着830年历史的太行山城,经历过战争年代全民参战、抗击日寇的烽烟硝雾,也经历过新时代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山乡巨变,更经历着“日日新,又日新”的平凡日子。而我,何其有幸,能安然行走在小城平凡的每一天。

走过老街,仰看古槐荣发的嫩芽、浓密的槐荫、飘零的落叶、苍劲的枝干,在槐之四时变幻中,感叹岁月流转千年。走过街市,邂逅来自乡野、应季应时的新鲜果蔬,细嗅热气腾腾的小吃香,与熟人、陌生人都微笑打招呼,畅快享受令人沉静的平民味道、人间烟火……日月星辰、山水草木、花鸟鱼虫、楼宇街巷、车水马龙,一切还好,按部就班。

去年春末,一群北归的白天鹅,歇羽穿城而过的沙河滋润出的丰美湿地,半月有余。每天,看它们在水面悠然凫水,嬉戏打闹;在空中飘忽翩飞,自在低翔;在暗夜埋头小睡,与影共美。一时,不期而遇的天鹅,成了小城美丽的风景;而观鸟拍鸟的人群,亦成风景。待它们远走高飞,真甚是想念!

可八月初的一场暴雨,让沙河平湖起浪涛,清水变洪流。洪峰裹挟着沙石、树木、庄稼,滚滚东流,数日不退。我知道,上下游有道路、桥梁被冲毁,有田地、大棚被淹没;还有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在与洪水搏斗,守护家园。好在人员无伤亡,待洪水退去,灾后恢复重建有序展开。水、电、路、通讯陆续抢通,学校按时开学,群众温暖过冬,沙河回归安澜。这条河,是我们的母亲河,西出太行,东入大海。亿万年来,沙河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只不过是小小“插曲”罢了,奔流不息才是其日常惯有的模样,让我们这些由她养育的儿女,能静享花红柳绿、粮丰物阜。岁末,我走过跨河大桥,望着脚下水天一色、美丽可人的沙河,不由心生感动:人生如河,风浪过后,一切还好,欢迎白天鹅春天再来。

苏轼说:“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不可否认,这诗激励一代代青春不再的有志之士振作奋发,还是很奏效的。可这说的只是一种心态和精神,但现实就是现实,流水真的不能向西,人生也不可能再少。当别人问我多大岁数,我其实是心有芥蒂的,用草草一句“真是忘了”搪塞过去。

可我怎能不知道?皱纹趴在脸上,日渐密集;父母需要赡养,孩子需要关爱,妻子需要呵护,工作需要保证,人际需要打理,唯独顾不上自己,不敢生病,不敢懈怠……这境遇,便是中年人的日常,不愿承认也不行,尴尬在这摆着。

元宵节还开车带我去乡下拍摄花会的三哥,俩月后,却因脑梗溘然长逝。我去送他时,耳畔铿锵的锣鼓似乎还未散去,却被低回的哀乐取代。这变故,让我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其实,到我这岁数,目送亲人朋友远逝,已是没有办法。不过,也喝了不少新人的喜酒、小儿的满月酒。岁末,我静坐山头,抱肩抱头抱着自己,默语: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谁又不是这样呢?一切还好,不挺好嘛!生活还要继续不是?

我也是凭借爬山、漫步、放空,慢慢想清、想开一些事的。这两年,由于工作调整,我一直与自己热爱的文艺事业,若即若离,忽远忽近。这处境,让我迷茫无助。可当现实无法改变之时,只得努力适应现实,努力坚守初心,努力走出困局。

这样想,就这样做。我长坐案头,一丝不苟地编辑完了一年四期的文艺期刊,这已是第十一个年头。我策划参与了数场文艺活动,将视角对准历史文脉、时代变迁、人民生活,将舞台搭在农村山林、田间地头,在长城脚下讲述,在枣花林里朗读,在社区校园挥毫,在大地之上书写……记录时代需要,乡村需要,百姓需要,这便是文艺工作的责任与力量。为这,我值得!

岁末,我用厚重的杂志、务实的总结和文友的感谢、群众的笑脸,给自己打气:认准的事,就放手大胆去做,舍掉一些所谓的名利又如何?路是艰难了些,可回头看看,一切不是还好吗?来年,继续!

站在交年换岁的节点,深呼吸,放宽心,跟过往道别,让往事随风。山河无恙,岁月依旧,一切还好,生活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