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满天星
我和《人民文学》是老朋友了,我们从八十年代就相识了,那时她们隐藏在父亲的一堆藏书里,被酷爱读书的我给翻了出来,十岁的我一见钟情,立刻翻开读了起来。小学三年级的我有许多字还不认识,连蒙带猜囫囵吞枣地读完了每一篇文章,感觉好像走进了一个多彩的世界,小小的我通过读书过早地感受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我一度沉浸在故事主人公的命运里无力自拔。由于时间久远,别的故事我已记不清楚了,记得八几年的《人民文学》上有两篇小说我记得很清楚,一篇是《夹竹桃》,另一篇是《泥人程老鳖》。《夹竹桃》讲的是一位农村女性坚韧顽强、不向命运低头、追求美好生活的奋斗精神。而《泥人程老鳖》则是讲述生活在乡村最底层的一位木讷憨厚的中年汉子的故事,程老鳖因会用泥巴捏惟妙惟肖的泥人而得名“泥人”。因为他木讷憨厚软弱可欺,吃了亏也不与人争执而得名“老鳖”。老实巴交的泥人程老鳖与伶牙俐齿一肚子学问的老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故事中经常让人打趣儿的程老鳖其实也有一个深爱他的女人,那就是于寡妇,于寡妇会悄悄做一双新鞋子送给程老鳖,也会偷着给程老鳖送一碗热饭,给孤单善良的程老鳖带来几许温暖、心灵的感动和安慰。
从此以后我爱上了读书,爱上了文学这位真挚的朋友,屋里的《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和大部头文学名著《水浒传》《三国演义》《儒林外史》都被我啃了下来。而我最爱的《人民文学》却在遥远的首都北京。在我居住的这个偏远小乡村里,我是无法订阅到新出版的《人民文学》。即便能订阅到,经济条件也不允许。父亲是民办教师,每月三十块零五毛的工资还不是每月都能领到手,是攒够了一年后抵消农村的提留款的,那时我们姊妹五人,七口之家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和几亩责任田生活,日子捉襟见肘,平时连称盐买煤油的钱还得靠母亲喂的母鸡银行来维持,哪有闲钱去订阅文学杂志?所以我将父亲年轻时有限的藏书翻了又翻,那时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当个作家,让自己的作品出现在《人民文学》里。能住到北京去,在《人民文学》编辑部工作,把那里的图书看个够。
时光飞逝,上完初中二年级因为低视力和各种原因,我辍学了。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曾使我一度对人生失去信心,但强烈的文学情怀使我对生活重新点燃希望的灯盏。《人民文学》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照亮我低沉阴暗的心灵。使我看到了一座金光闪闪的文学圣殿。那里是我们伟大祖国的心脏——首都北京。在这个庄严、神圣而又崇高的地方,有我挚爱的朋友,我想和她握手,我想紧紧地拥抱住她,与她朝夕相伴,长相厮守。
白天顶着烈日,我在黄土地上挥汗如雨。晚上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在木格子小窗下专心致志地读书、写作。夜色沉沉,繁星闪烁,不由使我哼起郑少秋演唱的那首《摘下满天星》∶
漫漫长路远,冷冷又梦清,
雪里一片清静,
可笑我在独行要寻天边的星。
有我美梦做伴不怕伶仃,
冷眼看世间情,
万水千山独行
……
于我看来,我写的作品登上《人民文学》,就是我的登天路径。一九九五年,我离开耕耘了八年的黄土地来到了一个叫枣林街的一家集体企业上班,由于我的眼睛是低视力,无法操作机器,我被分配在包装车间干包装工。我终于走出了偏僻闭塞的小乡村,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看到我梦寐以求的书籍了。枣林街上的书店有五六家,离我上班最近的书店叫“百灵书社”,书店前边是展厅,摆放着最新的文学期刊,《人民文学》《十月》《当代》《中篇小说选刊》等各种文学期刊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我像是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又像是饥饿已久了的人突然闯进了满汉全席里边,一时目不暇接,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上班之余就是上街看书、淘书了,那时路边旧书摊儿特别多,任由你翻看挑选,我时常在旧书摊上蹭书看。旧书摊上《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中国作家》《中篇小说选刊》《小说选刊》《短篇小说》等很多文学期刊都有。我会花十块钱买上几本,就像是买了一顿美味佳肴似的立刻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很感谢那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好时代。那时的文学期刊一派欣欣向荣的新气象。《人民文学》《十月》都发行量很大,也推出了很多好作品,涌现出了一大批很有影响力的作家。在这种文学气息十分浓厚的大环境下,全国各地的广播电台也开辟了文学节目,极大地激发了广大文学爱好者的创作热情,我亦是这群文学粉丝中的一员,我们为路遥的《人生》而感叹,我们为《平凡的世界》而热泪横流。我们为路遥的英年早逝而落泪,我们为陈忠实的《白鹿原》而争论不休。我们是一群无人知道的小草,在文学这片沃土上总想钻出泥土挥一挥衣袖。
进入一九九七年,我的文学作品开始陆续在市内各个广播电台文学节目组播出。每篇稿件的播出都能收到三块、五块、十块、八块的稿费,钱虽不多,却是对我极大的鞭策和鼓励。取出稿费的第一时间便是买一本我最喜欢的书籍,那时我也结交了几位“文友”,会组织几次聚会畅谈人生,畅谈文学,畅谈读书感悟。我们谈托尔斯泰、屠格涅夫、契诃夫、雨果、巴尔扎克、海明威、茨威格、高尔基等。一九九八年我写的第一篇小说《我曾传销过》发表在我市文学期刊《躬耕》杂志第四期上。那时《躬耕》是双月刊,俩月才出一期,一年才六期,而那时的南阳文学作者多如牛毛,能在《躬耕》发表一篇文学作品,是多少文学爱好者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处女作的发表,增强了我创作的信心和勇气,以后相继在《躬耕》上发表诗歌《往事窗口》和散文《多雨之秋》《思念一个人》等。后来诗歌《回望春的枝头》发表在市报社白河副刊上,生活版上发表了两篇散文,分别是《月满西窗》和《霜叶红于二月花》。接着在省报《大河报》河之洲上发表了散文《我的文学缘》,在省刊《黄河报》“大河”副刊上发表散文《都市窗帘》和诗歌《父爱如线》等多篇(首)作品。在省刊文学杂志《热风》上发表散文《我是你的山水》《亮出你自己》及诗歌《世纪之风》《吻》等多篇文学作品。在《小小说选刊》父爱征文中发表小小说《一本方格稿纸》。在《百花园》内刊《小小说俱乐部》中以黄河水的笔名发表小小说《掌心里的故事》等。在文学创作中,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贵人《躬耕》主编马本德老师,著名散文大家周同宾老师。他们在南阳文坛如浩瀚宇宙中一颗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照亮南阳这片古老文明的土地。记得那次我的一首小诗居然和周老师的一篇散文共同发表在《黄河报》“大河”副刊同一个版面上。那次在建设路邮局取稿费,巧遇文雅清瘦的周老师,他鼓励我多读多写,争取在南阳文坛占有一席之地。自从见了周同宾老师以后,我将全部的感情都融入到了读书写作当中,因为我知道,唯有多读书,才能写出好作品。自九七年至两千年这三年间,在省市级文学期刊上,我确实发表了一些小作品,梦中的满天星似乎离我越来越近。其实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觉,国家级的文学期刊我还没有发表过一篇作品,更别说产生影响力的重量级作品了。真正的文学之星离我还很遥远,通往文学圣殿的道路还很漫长,我还需要跋山涉水一路攀登继续不断努力才有可能实现心中的梦想,我心中最大最亮的那颗星——《人民文学》。但我知道拥抱她容易,真正想要走进她的灵魂深处,与她心有灵犀娓娓交谈,还很难很难,还需要历尽艰难险阻跨越万水千山。我的耳边再次传来郑少秋演唱的那首《摘下满天星》∶
漫漫长路远冷冷又梦清,
雪里一片清静,
可笑我在独行要寻天边的星……
2001年我订阅了全年的《人民文学》杂志,参加了《人民文学》作家培训班(函授),寄去了一篇短篇小说《头发告状》,虽未达到发表的水平,但收到了王扶老师充满热情鼓励的亲笔回信,让我很是为《人民文学》编辑老师们的敬业精神所感动。
文学是只不死鸟,文学是棵长青草,她已深入我的骨髓。我的血肉我的灵魂都在滋养着她,都在于无声中如春日阳光一般爱抚着她,普照着她。2022年,我看到《人民文学》杂志社为庆祝创刊七十周年,特推出半价购书活动,每本仅划十元,我立刻购买了2021年和2022年的文学期刊,五十元五本,包邮到家,我买了二百多元二十多期的《人民文学》,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狂读起来。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南阳文坛,璨若星河,涌现出了姚雪垠、乔典运、冯友兰、二月河、周同宾、周大新、柳建伟等许多名家大师。他们通过个人的艰苦努力,都走进了《人民文学》的圣殿,他们的人格魅力和文学作品,如皓月当空,银辉万里,而我在这些光环的照耀下,争取多读书读好书,汲取书中精华,努力写作,争取十年磨一剑,向《人民文学》挺进。哪怕雄关漫漫,关山迢迢,我也要义无反顾!摘下我梦中的满天星。
胡述玺,男,网名九月菊香。1973年出生于河南南阳。高级按摩师,低视力残疾人。自幼喜欢文学,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南阳草芦文化传媒签约作家,天津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