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文物保护 守护中华文脉
中华大地上的文物资源,是承载灿烂文明、传承历史文化、维系民族精神的重要载体。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历史文化遗产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的宝贵资源,要始终把保护放在第一位。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即将开展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加强文物系统性保护和合理利用。今年两会期间,邵丽、李骏虎、刘家成、邱运华等代表委员聚焦历史文化街区、不可移动文物、名人故居定级、传统村落保护等文物保护话题建言献策,履职尽责。——编 者
邵丽(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文联主席、作协主席)
保护历史文化街区 让人们记得住乡愁
每到一个地方旅游,最吸引我们的应该是各色各样的历史文化街区,比如我们熟悉的哈尔滨的中央大街、福州的三坊七巷、成都的锦里和宽窄巷子等。我相信去过这些景区的朋友们都有一个切身感受,这些景区不仅很好地展示和体现了当地的文化风情,也承载了地方厚重的历史和文化。保护和发展历史文化街区,对促进文旅融合、推动文旅产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我国历史文化街区也是传统文化的聚集地。很多古街保持原有历史格局,老店铺、青砖小瓦,古式木质板门,依稀可见当年商贾云集、游人如织的繁华。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文化,应该将这些特殊的文化遗产精心呵护,并使其得到传承和展现,突出文化内涵,淡化商业气息,使自然、人文、历史、艺术多种文化元素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比如印染、刺绣、皮影、泥人、年画、剪纸等,而不是我们看到的琳琅满目却又千篇一律的商业产品和旅游纪念品。此外,还有各种展馆。我之前在开封等地调研,发现各地加大文化产业投入,建设大量的展馆,但有同质化倾向。文化保护传承的对象应该是亮点文化、特色文化,我们应该拒绝文化产业的同质化,追求不同风格的多元文化。
历史文化街区旅游业的发展,应该秉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与传统文化互相交融的具有人文情怀的理念。但是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发展,文物损坏、环境污染问题频出,人们的做法好像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宗旨背道而驰。我们对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应该是有重点的,而不是盲目的。首先我们应对不同的历史文化街区进行考察与评估,如哪些是重点保护对象,哪些是亟待保护的对象等。我们应在不破坏文物的基础上进行适度的旅游开发,并注重保留文化街区的历史价值,将其打造成令人留恋的文化长廊。
我们的历史文化街区,大多都是经过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历史的洗礼留存至今的。它们是历史的遗产,具有不可再生的特质。一些古建筑虽然得以保存下来,但完好无损的很少,对历史文化街区的修复和改造,需要十分谨慎。在改造前需要充分的前期调研,组织一系列专业人士,制定详细的保护规划,将修复工作做到最优化。很多历史文化街区的修复是一种商业修复,改变了原有的建筑风格,或者缺少长远眼光,修复不久就变得“弱不禁风”。还有更多的历史文化街区的修复是在“制造历史”,使其缺失了文化风格和历史价值,这都是值得我们警惕的。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保留城市历史文化记忆,让人们记得住历史、记得住乡愁。其实历史文化街区承载的是一种城市里的“乡愁”。在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与传承中,要特别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挖掘与呈现,这是一个地方文化最出彩的地方,要突出体现地方文学创作、书法绘画等艺术成果。适逢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必然要有与这个时代相对应的艺术作品,要用艺术的手段呈现出来。毋庸置疑,在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与文化、艺术协同发展方面,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李骏虎(全国政协委员、民盟中央委员、山西省作协主席)
加强山西不可移动文物抢救保护
地上文物看山西,山西堪称华夏文明博物馆。山西现存不可移动文物5.4万处,约占全国的7%,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531处,占全国总数的10.5%,居全国第一;现存古建筑28027处,约占全国十分之一;省级文物保护单位408处,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12466处,还有4万余处为未定级保护单位,加强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责任重大。各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未定级的文保单位之外,还有一定数量的不可移动文物及其附属文物散落在三晋大地,对它们的调查、抢救、认定、登记、定级、公布是一项更加艰巨和浩大的工程。
许多考古工作者专门在田野深山里、平常村落里寻找被埋没的珍贵文物,有6米高的北齐大佛残像,有历朝历代残存的古寺、古墓、古村、牌坊、门楼,很多刻有珍贵文献的碑文,有的在荒山野岭被自然风化,有的被民间用作各种建筑材料,有的在村落里被作为水潭里的洗衣板。这与我多年的调研和采访中所看到的状况是一致的。
山西的历史文化资源得天独厚,但是这个“得”其实也蕴含着“失”,尤其低级别文物存在自然消失隐患,因此对更多的未定级、未“入保”文物的调查建档和抢救保护工作迫在眉睫。面对海量的文物数量,仅就常规普查和保护来说,仅仅靠文物管理部门有限的工作人员是远远不够的,仅仅靠山西本省之力来做这项工作也是远远不够的。目前山西不可移动文物保护存在的主要困难为:专业技术力量不够,入保文物存在非专业性修缮行为,比如庙宇构件、造像存在用油漆、水泥等现代材料修补的现象;文保队伍力量不足,搬迁村、空心村文物遗址存在无力看管和被盗现象;产权私有文物管理修缮难度大,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山西共登记个人产权文物11712处,占全国登记文物总数的21.74%,级别低、私有化造成保护修缮难度大。
建议加强山西不可移动文物的抢救和保护。建议在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期间,建立国家、省、市三级文物管理部门联合县、乡两级政府包括村委会建立起拉网式的排查工作模式,首先做到底数摸清,完成调查、登记、定级,使这些遗址、文物、文献降低自然消失的风险,并由国家文物部门指导进行专业的保护性修复;将完成登记的未定级、未入保不可移动文物及其附属文物纳入检测网,并建立其所在行政区划的县长、乡长、村长三级保护第一责任人认领责任机制。
由国家文物局牵头,举全国之力加强山西文保队伍建设,组织定期的文保员和看护员培训提升专业水准;山西省政府保证文保员足量配备,同时招募退休的专业人士和志愿者加入调查和探佚,为村落和田野古建配备公益岗看护人员。对产权私有的不可移动文物采取赎买、签订保护协议,并将重要不可移动文物收归国有。动员全国社会力量来协助政府和文物管理部门进行保护,尝试采取转让和租赁等形式,让有情怀有实力的个人参与保护利用。加大全国宣传保护力度,入户动员将石碑、城砖等用作建筑材料的单位和个人退还文物给文保部门。国家保持对文物违法犯罪高压严打态势,从快、从重打击涉文物犯罪。
刘家成(全国政协委员、北京电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
提升纪晓岚故居保护级别
清代大学士、文化巨匠纪晓岚主持编修《四库全书》、著有《阅微草堂笔记》,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纪晓岚故居现位于北京市西城区珠市口西大街241号,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北京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纪晓岚前后在这里住了62年的时间,这是他生前最主要的住所。另外,这里还做过中共中央与河北省委的秘密联络站,见证了中国革命史的重要时刻。因此,纪晓岚故居具有很高的文物保护价值。
然而,纪晓岚故居的保护状况并不令人满意。2000年前后,我拍摄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时,纪晓岚故居完全没有得到任何保护,甚至曾经作为晋阳饭庄的后厨使用。电视剧播出后引起较大反响,纪晓岚故居才得到重视,把后厨腾空保护起来,当时只是宣武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2010年,北京市原西城区和原宣武区合并,纪晓岚故居被提升为北京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北京的文物资源极为丰富,仅国家级文物就灿若繁星,作为市级文物的纪晓岚故居的保护状况不尽如人意是在所难免的。
纪晓岚故居原为五进五排建制,现仅余两进。院落面积只有570平方米。除前面的两间房用于展示纪晓岚生平及相关文物外,后面的房屋被用于销售图书和各种文创产品。目前,故居游人稀少,影响力有限,很多在北京居住多年的人都不知道故居的存在。这么重要的文化资源没有得到充分的保护和利用,十分可惜。
纪晓岚编修的《四库全书》,是集中国传统文化大成的扛鼎之作,其故居是弥足珍贵的文化资源,可以作为宣传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阵地,对文化强国建设具有重要价值,但目前保护级别偏低,大大影响了保护效果。鉴于此,建议提升纪晓岚故居保护级别,投入更多资源进行修缮保护;也可扩大故居规模,尽可能恢复原建制;可因地制宜,把原来的前后五进五排建制改为跨院式的建筑格局,最大限度展现院落原来的规模和风貌,和附近的清华池、湖广会馆形成联动,带动北京南部地区的发展;也可对故居内的经营业态作出调整,以文化展示为主,努力恢复故居本来面貌,提升故居保护档次和水平。
邱运华(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民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
摸清“家底” 建立“清单” 实施“中国传统村落志工程”
传统村落传承着中华民族的历史记忆、生产生活智慧、文化艺术结晶和民族地域特色,是我国农耕文化与现代新农村建设的结合体,集中凝聚着中华儿女的乡愁。保护、传承、利用好传统村落,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自强的内在要求。
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层面实施传统村落保护工程,目前已有8155个传统村落列入名录、实施挂牌保护制度,53.9万栋历史建筑和传统民居得到保护,4789项省级以上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传承和发展。我国形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内容和价值最丰富、保护最完整、活态传承的农耕文明遗产保护群。
我国历史上没有村落史。方志中最多只有村落名称,没有村落具体内容。现在,传统村落进入了国家遗产目录,就必须编制村落的史志。因为这是国家文化的一份巨大和无比深厚的家底,一部必备的底账。依托传统村落史志,能从根本上厘清中华文明绵延千年的历史文脉。随着社会的转型,传统村落的生存空间萎缩,村落史志的编制也迫在眉睫。传统村落史志的搜集、编写和制定需要国家统筹、规划和部署,需要统一、严谨和科学的规范。这是一项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性使命。传统村落史志将是传之后世的文献。
建议从国家战略的高度,实施“中国传统村落志工程”,摸清传统村落的“家底”,建立文化遗产的“清单”,并以此为抓手,为全国范围的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工作提供实践依据和理论遵循。
“中国传统村落志工程”站在民族历史和国家发展的政治高度,突破既往基于一省、一市、一县的“传统村落志”,集合全国的专业力量,以统一的体例、思路、范式展开各项工作。此项工程成立专门的工程领导小组协调各部委、各地方的沟通;成立学术委员会对全书的内容进行审查把关,具体指导分卷写作;成立工作委员会承担具体的执行工作。由此实现前瞻性、系统性、全局性的史志编纂。
调查立档、摸清家底。在全国范围实行传统村落的普查调研,通过田野调查、资料搜集等方式全面收集传统村落信息,包括传统村落的人口、民族、宗族、姓氏、演变、文化、建筑、风习以及相关保护政策等。在此基础上建立“中国传统村落档案”,对传统村落遗产的类别、名称、年代、数量、材质、特征、细节以及保存者和监管人,全都记录在案。“中国传统村落档案”是日常传统村落保护、监督和检查的依据,还是传统村落信息化及保护工作系统化的不可或缺的方式。
整理编纂、集结出版。“中国传统村落志工程”的核心是编纂《中国传统村落志》系列志书。《中国传统村落志》以行政区划为分卷逻辑,每一省(市)依托之前普查得来的“传统村落档案”进行进一步编辑整理,也可整合正在编纂的、已经调研立档的书稿,分步骤进行出版。对于已经出版的相关志书,根据情况可研究纳入此工程体系之中。《中国传统村落志》系列志书从历时和共时的角度全面撰写,主要分为三个板块:“村落概况”包括村落的概览、历史、区位、资源、古建等内容;“村落传统”涵盖民俗生活、非遗、民间艺术、乡贤文化、家风家训等内容;“今日村落”聚焦新时代乡村经济、产业发展、文明建设、文化赋能等内容。
成果转化、反哺社会。“中国传统村落志工程”以《中国传统村落志》的编纂工作为契机,成立“传统村落发展指导委员会”,集合全国的专家资源,对各地方的传统村落发展进行规划、指导。定期举办“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论坛”,加强地域之间、领域之间、行业之间的交流协作,实现理论与实践的融合。相关理论成果和优秀案例可另行出版文集、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