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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2024年第3期|郑文著:斯诺寻踪
来源:《朔方》2024年第3期 | 郑文著  2024年03月26日08:13

引子

2016年深秋,暖色调的平行散射光映照着银川街头瑰丽的椿树红叶,呈现出油画般饱满而绚烂的色泽。

这是秋日时分的银川城司空见惯的景象,而我此刻穿行其中,对这火红的色彩,却是别有感触。

因为此时刚刚收到一包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邮件中是尘封八十年的两本英文杂志,记述了一段红星璀璨的往事……

这两本1937年初的《生活》(Life)杂志,内容充分体现了美国社会走出大萧条之后逐渐复苏的文化氛围:公元前15世纪古埃及(Hat-shepsut)女王的相关介绍,将读者探寻的目光聚焦到遥远而神秘的古代文明;荷兰女王朱莉安娜(Juliana)与德国贵族伯恩哈德(Bernhard)隆重而庄严的婚礼仪式,极大程度地满足了美国民众对于高不可攀的王室生活的遐想与好奇;还有当年由劳伦斯·奥利弗 (Laurence Olivier)和费雯·丽(Vivien Leigh)联合主演的著名影片《英伦战火》的海报,这是百年来年轻人所垂青的艺术形式;而豪华、舒适的HUDSON 8型乡村俱乐部定制版汽车广告,则是美国社会走出萧条阴霾之后,可以于现实中畅想的物质生活……

一切,都洋溢着西方社会经济上升期物质与文化追求的浓郁色彩。

然而,就是在这两本和平时期小资情调扑面而来的《生活》杂志中,却用整整十一个版面,史无前例地介绍了遥远东方战火纷飞的环境中一段如星星之火般的红色往事:《中国共产党长征的第一张照片》。

并辅以引文:“中国共产党军队几乎是完全神秘的存在,近十年来,他们与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政府进行了艰难而惊险的战斗。以下内容将展示为红军长征所拍摄的第一批带出中国的照片……”

而这些影像的拍摄者,便是彼时《纽约日报》驻华记者并兼任燕京大学新闻系讲师的埃德加·斯诺。

埃德加·斯诺

20世纪30年代,埃德加·斯诺定居北京之后便萌生撰写关于中国共产主义运动书籍的念头,只是苦于没有亲历一线采访而无法取得更为翔实的素材。

彼时,埃德加·斯诺不仅担任几家报社的驻华记者,还兼任燕京大学新闻系讲师。斯诺夫妇当时居住在北京盔甲厂13号,于是,这里逐渐成为黄华、萧乾等一批进步学生聚会的场所。同学们的抗日思想在此得到自由的抒发,他们将斯诺的家比喻为“呼吸新鲜空气的窗口”。

在此期间,埃德加·斯诺先生告知黄华自己期盼深入了解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畅想,并邀请他作为自己的翻译,黄华欣然同意。1936年6月,已担任中共北平市学生联合会党团书记的黄华,看到《大公报》刊登范长江深入中国西北采访的通讯,其中报道中央红军抵达陕北的消息。参加红军,已然成为黄华热切的希望。恰于此时,因宋庆龄的推荐,中共中央已同意埃德加·斯诺前往采访。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临,斯诺征询黄华的意见,黄华坚定而果敢地说:“只要你敢去陕北,我就给你做翻译。”于是,二人决定奔赴遥远而神秘的陕北,宋庆龄则为此行做出周密的安排,并告诉他们还有一个外国人乔治·海德姆(即马海德)亦愿同往。

改变他们人生的一段传奇经历,也是中国近代史上最为重要的一次采访即将展开……

1936年8月,埃德加·斯诺携带相机、胶卷、笔记本和药品等来到西安并辗转奔赴陕北,之后提出前往宁夏红军前线深入采访的愿望,中央批准了这一计划,并派骑兵分队护送斯诺抵达宁夏豫旺堡。此时,这里是西方野战军总部和红一军团司令部所在地,西方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和红一军团首长就驻扎此地。

1936年8月22日下午,西方野战军总部在豫旺堡南塬为斯诺和马海德举行了数千人参加的盛大而隆重的欢迎大会。斯诺在欢迎大会上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

“你们的斗争不是孤立的,全世界的无产阶级都拥护你们。我这次要把你们几年来艰苦奋斗的经过,去告诉全世界无产阶级。最后,你们应努力用中国的革命模范来推动和领导全世界革命。”

演讲结束之时,埃德加·斯诺先生激动地高呼:

“中国革命万岁!红军胜利万岁!世界革命成功万岁!”

与会的红军战士们听不懂斯诺的讲话,经黄华翻译之后,掌声雷动,响彻会场。

红星照耀中国

随着采访的深入,埃德加·斯诺逐渐体会到:“这次大规模的转移,是历史上最盛大的武装巡回宣传……”而广大人民群众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由逐渐了解进而拥护支持的过程,与长征所发挥的传播作用密不可分。

埃德加·斯诺先生此时由衷期待:“总有一天,有人会把这部激动人心的远征史诗全部写下来。”

而第一个书写中国工农红军伟大征程的西方人,就是埃德加·斯诺本人。

1937年10月,《红星照耀中国》在伦敦首次出版。本书呈现了当时内忧外患的中国以及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中国人民,真实而客观地记录了埃德加·斯诺本人深入西北革命根据地实地采访的见闻,报道了中国工农红军及诸多红军领袖、红军将领的情况。《红星照耀中国》从多角度展现了中国共产党为民族解放而奋斗的伟大信仰和艰辛历程,瓦解了歪曲、丑化共产党的种种谣言。

《红星照耀中国》是第一部向世界介绍和传播中国共产党以及中国革命历程的图书,它在全世界获得了轰动性的影响;《红星照耀中国》是一部具有很强纪实性且文笔优美的优秀报道作品,被誉为“了解中国革命的真正具有重要历史和政治意义的著作”。

鉴于笔者多年来从事蕴藏在海外的宁夏历史文献收集工作,带着对《红星照耀中国》的尊崇与敬仰,亦尽可能地收集不同时期、不同语言、不同版本的《红星照耀中国》,以及《西行漫记》(曾译名)等与之相关的书籍。

随着对埃德加·斯诺逐步深入的了解,笔者发现1937年10月第一版的《红星照耀中国》,并非最早刊登埃德加·斯诺此行所拍影像的读物。早在1937年初,美国《生活》等杂志便刊发了埃德加·斯诺奔赴陕北、宁夏所拍摄的影像。得知这条重要的历史线索之后,笔者便辗转在美国购买到这两本当年的原版杂志。

正如刊载斯诺拍摄影像的《生活》杂志文中介绍:“在今天中国战略性的西北角,存在一支强大而神秘的中国共产党军队。这是第一次从中国带出这支军队的照片,由一位名叫埃德加·斯诺的勇敢的美国记者拍摄。中国红军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国民党政府普遍拒绝与他们打交道,并给他们贴上土匪的标签……”

由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工农红军形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世界所了解。

能够追寻到比《红星照耀中国》更早刊登中国工农红军影像的这两本原版杂志,无比欣慰。

寻找原版影像

然而,探寻历史的过程,总是在阶段性的答案于尘封的往事中浮现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又是新的疑问与新的方向。

长久以来,埃德加·斯诺所拍摄的中国工农红军影像深入人心,其中在宁夏豫旺堡拍摄的经典影像《抗战之声》不仅于战火纷飞的岁月中激励着中华儿女挺身而出,走向抗击法西斯侵略的最前线,也感染并鼓舞着一代又一代年轻人。

但,我们常见的埃德加·斯诺所拍的影像,无论近年来的出版物抑或各地博物馆展示,多为翻拍于《红星照耀中国》《西行漫记》以及诸如《生活》杂志等所刊影像,而并非原版。在读到1937年版《生活》杂志之后,一个充满幻想的假设便徘徊于笔者脑海:既然埃德加·斯诺曾于不同机构刊发所拍影像,会不会在美国还传存有埃德加·斯诺的原版影像?

于是,始于幻想的追寻,自此开始……

然而,追寻的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甚至曾经一筹莫展。

寻找埃德加·斯诺原版影像的工作显然并非易事,如此深入人心的历史,多年以来却罕见原始影像传世。我曾遍查网络,咨询专业机构,甚至2018年赴美期间还曾特地查询,但皆杳无音信。

我亦曾认为,这是一条多年以来没有任何客观依据浮现的线索,或许存在的痕迹早已被川流不息的时光所覆盖。

虽然渺茫,但我并没有放弃在美国继续寻找埃德加·斯诺所记录的历史。也许那些影像就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等待着后来者的追寻与发掘。

至2023年,偶然于一则简短的英文介绍中读到,美国犹他州汤姆·佩里特别收藏图书馆珍存有埃德加·斯诺深入中国西北拍摄的大量影像。此时正值春节,多年来苦苦追寻的线索终有眉目,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在喧嚣的节日氛围之中用捉襟见肘的英语,给这家博物馆馆长写信——

汤姆·佩里特别收藏图书馆馆长,您好:

我来自中国宁夏,是历史研究者与专栏作者。我看到贵馆收藏有埃德加·斯诺先生深入中国西北所拍摄的影像,由衷感谢埃德加·斯诺先生对历史的记录,由衷感谢贵馆对无比珍贵的历史文献的保存。我希望能够得到影像中与宁夏相关部分的副本,因为这对于宁夏,甚至中国的历史都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鉴于自己非母语的陈述能力不容乐观,于是在英文书信中甚至选择每句换行,以期简要明了。我不希望尘封八十年的线索,因为语言的障碍而阻隔。

原本以为等待的过程遥遥无期,因为的确曾有询问海外相关历史研究部门而石沉大海的过往。但不曾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该图书馆的回信。

图书馆馆长在看到我的邮件之后,很高兴有中国人前来追寻中国的记忆,还特地委派了一位在该馆工作并能熟练使用汉语的人士与我沟通。显然,这位热心的馆长也同样不希望因为我浅薄的英文,对双方的交流造成不必要的障碍。

受馆长委派与我沟通的人士名为马威,是馆方收藏部门的工作人员,他负责解答正式获取历史影像复制资格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以及必要时与馆长的联络。

由于该馆历史文献的复制,通常只面向美国相关研究机构。馆长亲自出面接洽,使得我理论上具有了申请复制的可能。

在马威的帮助下,经过简短流程,我顺利获得复制珍稀馆藏文献的资格。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与埃德加·斯诺获准前往陕北采访之际同样的欣喜与激动。

随后,便进入历史文献(影像)的选择、逐张版权申请直至复制的流程。该过程,则另由影像复制部门专职工作人员负责与我的沟通与联系。但事实上,在此过程中马威依然提供了积极而有效的帮助。

首先面临的问题,便是对埃德加·斯诺拍摄历史影像的甄别与选择。因为我只需要部分影像,馆方也不可能将影像全部给我。所以必须在埃德加·斯诺及海伦·斯诺(斯诺夫人)所传存的千余幅影像中选择出我需要的那一部分,并提出版权申请。

原以为选择影像,似乎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至少应该不存在语言的障碍。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鉴于该系列影像只有极少数完成数码化扫描工作,所以,并不是直观参考影像的缩略图做出选择,而是通过对每一帧影像简要的英文描述来确定选择的范围。

这个过程,居然比使用英文交流更为复杂:第一,需要对斯诺作品全面地了解并形成记忆。第二,需要对英文环境下,大量以威妥玛拼音标注的人物及地名了如指掌。第三,结合上述要素,通过英文文字描述而推断影像的内容。

这项工作,耗费了漫长的时间。

比如, 以威妥玛拼音形式而体现的“Fu Ch'in-kuei”之名,曾反复出现在英文版《红星照耀中国》中,亦为斯诺退却之际激励其前行的那个中国人。“Fu Ch'in-kuei”曾长时间被误译为傅锦魁,而他的真实姓名则是胡金魁,彼时在周恩来同志领导下的中央外事处工作。正因为他的特殊的工作性质,使其成为斯诺在陕北及宁夏采访期间负责陪同的我方人士之一。胡金魁是《红星照耀中国》中的重要人物,他的原版影像,必然进入选择的范围。

反复甄选工作完成之后,需要向文献复制部门提出预览需求,以确认最终复制并正式申请版权的范围。

此时,面临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该图书馆有一个独立系统。于此系统能够一站式完成逐张版权确认以及版权计费等环节的工作。然而,首先,该系统完全不同于中文网络环境下我所熟悉的架构,其次又需要在专业性极强的英文模式中,于看似相近却又完全不同的选项下逐张完成所有必填步骤。一步差错则前功尽弃。

于是,唯有将困惑告知“老熟人”马威。马威的工作领域并不涉及文献复制部门,甚至之前亦没有深入接触版权申请与计费系统,但热忱的他丝毫没有推辞,一边学习了解,一边给予我悉心的解析与指导。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有书信往来。

出于礼貌,我并没有刻意询问马威的国籍与年龄。凭借跨越太平洋的网络,我能够感到他是一位热忱而富有活力的年轻人。在邮件往来这种不太具有时效性的“古老”沟通形式中,对于我所提出的疑问,他竟然如同在微信等即时通信工具中一般回复:“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咨询。”

远隔重洋,我仿佛能够看到他飞奔而去的身影……

十五个工作日之后,我收到了来自汤姆·佩里特别收藏图书馆历史文献复制部门发来的链接。那是一个总体积6.5G,近八十幅分辨率为400dpi的高清tif格式影像包,包括1936年埃德加·斯诺在宁夏境内拍摄的所有影像,以及此行其他重要影像。

这是一份厚重而灿烂的历史记忆,不仅呈现大量弥足珍贵的1936年宁夏山川景象,更是曾经第一次让全世界领略红军将士英勇无畏的形象,感受中国西北抗日革命根据地人民群众丰富多彩的生活情景。正是这些影像在西方媒体的呈现,以及《红星照耀中国》的畅销,在全世界掀起了声援中国抗日、与中国共产党人接触的浪潮。这些影像,承载着一段激昂澎湃的历史。

隔着八十余年的时光,我依然能够从一帧帧斑驳的影像之中,感受到昔日革命根据地人民众志成城的精神面貌,感受到中国工农红军坚忍不拔的斗争精神,感受到内忧外患、山河破碎之际,中华大地的年轻人被朝气蓬勃的革命根据地精神所感染与鼓舞的激情,感受到世界上爱好和平的仁人志士第一次看到反法西斯战线中出现中国工农红军形象之时的欣慰与震撼……

小号手、强渡大渡河的勇士、阳光灿烂的小战士、厉兵秣马的中国工农红军以及苍凉而壮美的宁夏山川……还有许多未曾在任何书籍或杂志中呈现的影像,这是庄严与神圣的历史记忆,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中流击楫、勇往直前。

收到影像之后,我彻夜未眠,反复浏览、仔细品味着那些珍贵而灿烂的历史。至凌晨,特地致信马威表示感谢。

马威回信:“能够为你提供宁夏的历史记忆,我感到非常快乐。”

这是一幅罕见且珍贵的影像,呈现了埃德加·斯诺准备奔赴延安的情景。此时的斯诺,尚不知此行会给中国乃至世界带来的巨大影响。

这幅影像原始注释:“1936 年,北京盔甲厂13号,收拾行装前往宝安。”

此处的盔甲厂13号,即如今盔甲厂胡同6号,为斯诺先生在华期间长期居住的地方,也是前文中进步学生黄华、萧乾等抒发抗日思想的场所。斯诺传存大量此间影像,我选择这一幅,盖因与前往根据地采访有关。

迎着朝阳吹响嘹亮号角的红军战士照片具有一个专属的名称——《抗战之声》,这是最为著名的抗战影像,曾激励无数中华儿女一往无前地奔赴抗战前线。这幅影像,是埃德加·斯诺于宁夏豫旺堡所拍摄。

埃德加·斯诺来到豫旺堡后,一天清晨,朝阳如火,红旗漫卷,一位全副武装的红军战士吹响庄严而嘹亮的号角,声音响彻天际,斯诺果断捕捉到这光辉而坚定的瞬间。

照片中神采奕奕的红军战士,名叫谢立全,江西省兴国县人。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历任华东军区海军第五舰队司令员、海军学院院长等职。

1979年版《红星照耀中国》中译本的封面,便是这幅在宁夏豫旺堡所拍摄的《抗战之声》。

这是一幅弥足珍贵的影像。

斯诺先生特地为这幅原始影像增加了威妥玛拼音标注: “Tao Chu Shi-yeh”,即指该堡匾额上书“陶朱事业”四字。并继续注释:“如今,这里是一个强大的红色前哨。大门前是几位杰出的年轻指挥员,从左到右依次是:邓华(原文标注:Teng Hua),聂荣臻(原文标注:Nieh Jung-chen),左权(原文标注:Tso Chuan),第四位未知,第五是陈赓(原文标注:Cheng Ken),接下来是聂鹤亭(原文注释标注:Nieh Ho-t'ing),最后一个身影未知。”

“陶朱事业”意为注重从商之道,是古时商人自勉与期许之体现。自此可知这座堡寨,为商人之家。

根据匾额特征、建筑形式以及现存遗迹比对认定,这场景,应该就是极其难得的红军长征时期于豫旺城外杨家堡子所拍影像。

杨家堡子,地处杨家沟滩村的一块平坦的陇塬之上,为百年前杨廷栋、杨廷辉等四兄弟修建,寨墙高大,如今犹存。据杨家堡子遗址碑文记载,西征红军至此,曾将后勤部设在堡中。而埃德加·斯诺抵达豫旺堡后在欢迎大会上的一段演讲词以及红军支部工作栏、宣传大纲等墙报都曾写在上房内的墙壁上。

这幅影像,极为罕见。不仅记录了20世纪30年代年同心地区堡寨的建筑风格,更是极其珍贵地呈现了中国工农红军曾经于此的记忆。颇为有趣的是,细观影像中堡寨大门之上,还刻意缠绕绿色植物,彰显喜庆氛围,足见当年军民鱼水之情谊。

此为埃德加·斯诺先生于豫旺堡所拍影像,并留存原始注释:“在遥远的宁夏的豫旺堡,这些农民身后的墙壁上写着标语——拥护世界和平运动!1936年,来自红色根据地的代表在豫旺堡举行会议,选出(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这项政策得到了当地群众的热情支持。”

观此影像,感怀万千。

陈旧的建筑,残破的窗户,以及身着昔日宁夏地区最为常见的破旧棉衣的当地群众。即使相隔八十年的时光,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彼时历经战火与苦难的百姓凄寒的生活状况。

然而,就是在艰难的环境中,墙壁上那条“拥护世界和平运动”的标语,如同刻在河山朔土之上的铮铮誓言,坚定而庄重地昭示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工农红军必将给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以及中华大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念及此,我总畅想:画面之中那个懵懂的孩子,如今或已耄耋之年,多么希望能够聆听他娓娓讲述曾经的往事,讲述红旗漫卷的岁月,讲述千百年来中华大地最为灿烂的变迁……

回声

撰写本文,又至深秋,香飘四野而红叶绚烂。此时再沿埃德加·斯诺1936年的足迹拜访那红星闪耀的记忆。

历经战火的红城水故城,如今悠扬的历史遗迹与壮丽的农耕文明交相辉映。时逢雨后,云开日出,万丈阳光倾洒在屹立千年的城墙之上,也洒在一望无垠的田地之间,此情此景,壮美绝伦;在同心县红军西征纪念馆《抗战之声》雕塑前,一群与小号手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在用相机记录着昔日光辉的历史与今朝明丽的时光。无论当年勇往直前的红军战士,抑或不畏艰险的埃德加·斯诺先生,若见此景,必然欣慰。

我还试图寻找埃德加·斯诺于宁夏境内所拍摄的一处山路,然而在如今田园风光中寻找昔日荆棘密布的山路已非易事。但我知道,那条迎着朝阳的道路一定存在,就在苍凉而壮美的山川之中,就在波澜壮阔的历史之中。

回程之际,已是满天繁星。微风吹过,那激昂嘹亮的军号声依稀在天空中经久不息地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