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文本·文化润疆小辑 《西部》2024年第2期|蔡淼:告别
蔡淼,作品见于《当代》《十月》《诗刊》《青年文学》《散文•海外版》等,出版有《南疆木器》《塞上风》等。
小年这一天,城市才开始下第一场雪,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划开,是父亲的语音,婆婆走了。
这是父亲的原话,在我们当地,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父母会跟着子女一块喊长辈。最初的意义大概是做一个示范,孩子小的时候记不住,发音也不准,在他们日复一日地教导和重复中,我们记住了每一张不同的脸并能匹配上得体的称呼。村庄是一个熟人社会,谁家的鸡丢了,不到半天,整个村里的人都知晓了。每每此刻,我便感受到口口相传的厉害之处,所以《诗经》能流传下来,一点也不奇怪。
婆婆走得很突然,翻过年去就是八十五岁,缺席了即将来临的春节。一年以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段。我和妻子回老家办婚礼,小规模地请要好的亲友到镇上吃了一顿饭。婆婆一个人住在山上,我带着妻子走新修的盘山公路,到山上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见到婆婆,她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欢喜,红润有光。她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一点也看不出衰老的迹象。时间仿佛在她的脸上变慢了,她的头发依旧乌黑,和我十年前上高中时见到的她并无二致。她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恍惚还在十年之前的错觉。
我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婆婆一直站在院坎里的石头墩子上朝我摆手。从阴坡上转过去之后就再也看不到婆婆了,我最后一次转身往回看,却发现婆婆依旧站在哪里,像座雕塑一样,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这时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好好地跟婆婆告别。那一刻,心被伤感笼罩,表情复杂,妻子都感到诧异。
婆婆上了年纪之后,耳朵有点背,说话要提高音量才能听得清。走之前,我好像也只说了句,婆婆,我们走了。话说得很轻,我不知道她听清了没有,但她一定听懂了。嘴里一直不停喊着我的小名——柔软。一进门,她就说她给我们俩做好了饭,怕我们饿肚子。我们吃了,老实说味道不是很好,主要是咸。过去帮工时,婆婆的茶饭手艺向来得村民的赞赏,似乎在这一刻我才找到了她变老的证据。是有些不一样了,婆婆的背开始弓起来了,身形也变矮了……
婆婆没什么文化,不认字也不识数,很爱钱,节俭到在我们看来都比较过分。每次过年的时候,几个子女都要上门给她孝敬钱财和礼物。礼物可免,钱不能少,否则那一天定没有好脸色。大家都知道婆婆不识数不会算账,最担心的就是她遭人哄骗。在小卖部熟人遇上了,也都帮着看一眼。婆婆的生日正好是正月初二,这一天是她最高兴的日子,出嫁的姑姑会回娘家。婆婆一大早起来把自己捯饬一番,把路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就站在院坝里张望,和她一样有所期盼的还有我。婆婆想着见女儿,而我则想着姑爷手里的零食。在那个匮乏的年代里,姑姑总是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困于山区,好多东西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而商店于我们总是一个遥远的概念,路过时能悄悄地偷瞄两眼已是一种幸福。
记得有一年,姑姑路过镇上的时候买了两个又大又白的馒头,比吃饭的碗还要大,真是白净呀,像从山顶滚下来的雪球。那时一家人一年也吃不上一两顿面条或米饭,馒头也算是珍贵之物了。姑姑拿回来给婆婆的东西,婆婆总是会藏在自己的房屋里,犄角旮旯,除了她自己几乎没有人能找到。大概过去了一个月,姑姑带着妹妹一起回来看婆婆,婆婆脸上开了花。她说昨天晚上才做的亲梦(喻指有亲人返乡的征兆),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兴冲冲地跑进房屋里把馒头找出来,布裹着,一层层往外揭,不想白馒头变成霉馒头了。子女们嘴上没说什么,在心里念叨着糟蹋粮食,可惜了。从此再也没有人给婆婆买熟食了,不知道她会放到什么时候去。吃不了了呀,婆婆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又退回屋里。门关着,我们听到一阵塑料袋的声音,门开了,端出一个红色搪瓷盘子来,里面装满了各种水果糖和瓜子花生。
我和婆婆的矛盾也有一部分源于此。都说当婆婆的会亲孙儿,在我看来,婆婆更心疼她的外孙女儿,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每次姑姑家的两个孩子回来,她总是高兴得不得了,偷偷地把她们俩喊进屋里去,关上门,悄悄摸摸地给她们找吃的,给零花钱,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我在心里想,同样都是孙子,干吗厚此薄彼。母亲总是开导我,说她们一年也就来一两次,而你天天在她身边转悠,没烦你就算是好的了。后来我发现,外婆偏爱外孙在农村是一件极为普遍的事。大概是父母对女儿更偏爱,加上隔辈亲造成的。我每次去大舅家,外公外婆就明显更偏爱我一些,我常常能看见表姐妹脸上的不快。那一刻,我知道她们也一定体会到了我曾经的心境。不知道大舅和大舅妈是否也像母亲一样劝解过。
我只知道那些年里,大舅和外公外婆的矛盾极深。外公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最后解甲归田,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唯一的儿子成了他们的软肋,而大舅的软肋是大舅娘。不过,外公外婆似乎从来也没有当着表姐妹的面过分亲近于我,而是时常在背后开小灶。我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外公外婆总是嘴里念叨着我的乳名。
在山上的那些年里,婆婆跟两个儿媳的关系也是时好时坏。婆婆有她自己的标准,不管大人们怎么吵闹对孙儿孙女却依旧如常。父母结婚以后就和婆婆他们分开了,小时候从长辈的嘴中都是听说爷爷怎么心疼我,很少听到婆婆心疼我的事。
我跟婆婆大吵一架是在六岁那年,起因是她房屋里的一个玻璃罐子不见了。婆婆对那些瓶瓶罐罐看得紧。玻璃透明光亮,她总能让它们继续发挥余热,如放炸辣子面,装豆腐乳,再不济用来放白糖、冰糖、核桃仁等。既能养眼,用的时候也方便。可是它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而家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况且吃午饭的时候,因为切了一块巴掌大的肥肉,我还跑去蹭了一顿。那不是我拿的,能是谁拿的呢?婆婆立马把我叫过去,用的不是一种怀疑或质询的态度,而是下结论式地让我把瓶子交出来。我连她房屋里都没踏进去半步,连那瓶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从哪给她变出个瓶子出来?弄得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婆婆见我没说话,大概又平添了几分信心,更加理直气壮,从说我手脚不干净,小小年纪就长了第三只手,再到骂我父母。只记得婆婆的那张嘴像是绞磨机上的转轮一样。我没有。在她强大的阵势下,我回复的轻飘飘的三个字像一把盐洒在池塘里,看不到一丝浪花。我受不了这种委屈,泪水开始往下滚。本以为这样总该结束了,可是婆婆说我的劲头已经超过了要找那只瓶子的下落。我回击她的依旧只有那三个字,外加逐渐拔高的哭腔。母亲说,我那晚做梦都在抽泣。我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去婆婆那里了。三天后,不知道婆婆从哪里又把玻璃罐子找出来了,这场风波才偃旗息鼓。
小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过眼云烟。眼泪来得快,欢笑也来得快。婆婆有一个菜园子,四周精心围上了篱笆,每年开春她都要砍一堆山上的野竹子对篱笆加以修缮。修菜园子的目的是防止鸡、鸭、狗、猪等牲畜进去搞破坏。篱笆有一米多高,四周围得密密实实,只有踮着脚才能看到菜园里。婆婆很会经营菜园,每一种菜占地都不大,它们按照婆婆的意图在里面慢慢长大。
院子里有一种花果,我们又称为小苹果,上大学以后才知道那是海棠。个子矮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挂着红扑扑的海棠果,便口齿生津,只是婆婆把菜园子围太扎实了,她越是这样,菜园子就变成了一个向往之地。我只能趁着婆婆背起背篓去坡上干活的时候,设法从菜园子里的正门悄悄进。第一次,手忙脚乱地去解菜园子正门上的绳子,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不受控制。我总感觉婆婆那双眼睛就在不远处看着我,等我一转身,只见一只鸡公和三只母鸡。它们也不叫,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准备趁火打劫,尾随我进入菜园饱餐一顿。要是把这几只鸡放进菜园子里去,那便是闯了天大的祸,我都能想象到婆婆骂人的架势,而我也免不了要回家挨一顿打,再跪上几个小时也没什么意外的。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脖子上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勒得我喘不过气。我放弃了,解开的黄布条再一次系上,我望着在风中摇摆的海棠果,带着不舍和不甘离开了。从下坡路回到院坝里,就听到婆婆的脚步声,好险,原来婆婆忘记拿镰刀了,又折返回来。
此后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直到有一次我看见婆婆吃完饭后没有下地。我心里还念叨着奇怪呢,怎么今天不下地了。情况没有打探清楚,绝对不能贸然行动,否则后果很严重。婆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藏青色新衣,我知道,机会来了。婆婆做事情真的很细心,她给猪圈里的两头猪扔了白菜和大萝卜,鸡鸭什么的倒不用管,只把母鸡压在竹筐里,给碗水,等她回来就可以收蛋了。她怎么还不走呀,婆婆又围着菜园子走了一圈,几个稀松的地方插了几根竹棍,查看并无异常后才慢慢往下坡路上走。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我站在屋后,貌似漫不经意地玩耍着,一会儿朝林子里扔两块石头,一会儿爬到核桃树上,一会儿又爬到屋顶,做这一切的时候还不能让人看出和平时有什么异样,我抑制住内心的欢悦,但脸上的喜色却轻易可寻。看到婆婆终于走到湾的那一边去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快速跑到菜园子门口,将布条解开。不想,过于亢奋,误将长的一段给拉了,将绳子打成了死结。这真是要命了,我想过十几种意外,比如父母看到,我该怎么说,邻居看到,我又该怎么说,万一中途婆婆回来了,我又该怎么说。那些天,预演的方案在我的脑子里放了一遍又一遍,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卡在门上。因为它简单的完全不算个事。只好从旁边的桃树上撇下一根树枝,试着撬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紧张变成了害怕,老是让我想到更小的时候,解布裤带的时候总是出错,憋不住就尿裤裆里了。后来小小的我就学会了用牙咬,只要牙齿能扯动其中一截,就能变成活节。炽热的火球让头颅变成了蒸笼,脑袋里没了意识,热烘烘的一片,混沌。鬼使神差,我竟然把死结给咬开了。
上一次进菜园还是跟婆婆一起下种子的时候,如今菜园里一笼一笼的黄瓜和四季豆饱胀着岁月的激情。眼前这个黄瓜最佳,垂着,把茎叶从高空扯下来,青涩的黄瓜一头是绿色一头是柠檬黄,这时生吃最佳,一口咬下去瓜肉清甜,咽下去以后齿间还挂着一丝清香。头顶的黄瓜虽大,但已经生出了土黄般的锈色,这种黄瓜生吃最是乏味,如同嚼那糠过的梨子,索然无味,跟啃泡沫无异。只需长得更老,储藏至秋冬,刮去锈皮,一刀从中间划开,将两侧的种子悉数取出平铺在粽叶上,等待来年开种。老黄瓜去皮去籽后,雪白如玉,一阵细密的刀法将它快速切成薄片,仍有仲夏时的水分,把鸡蛋炒至六分熟,煨清水烧开则汤汁两色混沌,独具风味。摘下黄瓜吃了一半就饱了,一眼看到比拳头还大的西红柿,绯红的脸蛋让人还是忍不住想要过去摸一下,喉结响动,顺势便把那颗最大的西红柿给摘了。也没顾上吃,装进裤子口袋里,鼓鼓的。海棠的树干很细,不敢爬上去,怕把树给压折了。
只能找来一截木棍朝着果子扔去,尴尬的是果子的一半滚下了坡,一半还挂在树上,活脱脱的证据就晾在哪里,于是气急败坏,捡起土疙瘩和小石子朝树上抡,一片叶子也没有打下来,枝丫上却有几处破了皮的伤,老远望去似是树斑。那半截果子晃荡在空中,风推波助澜,似乎挂在那里的不是果子而是我。有一丝羞愧缠绕在心头,我又折返回柴房前,捡拾了几个木头片子。站在树下,愈是想打下那半截果子愈是与它擦肩而过。土疙瘩、木棍、木片都不约而同地飞向了菜园子坎下的玉米地里去了。我想糟糕了,迟早要被发现,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如赌徒渴望赢得钱财最后全被吞噬一般。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迅速逃离了作案现场。
婆婆是在第二天早上巡视菜园时发现了啃半截扔在地里的黄瓜,顺着我的脚印又发现那颗最大的西红柿失窃了。我正在堂屋里洗脸就听见婆婆破口大骂,顺带着问候了我外公外婆。母亲便不愿意了,婆媳大战一触即发,整个村庄沸腾了起来。人们纷纷站在院坝里看热闹,我感到脸上爬过一团火,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回到家里,母亲罚我跪在墙角,午饭没吃,头上还顶着一个大西红柿,要是西红柿掉下来我就要跪一天。似乎没有泪水,只有对婆婆绵绵的恨意。当我把西红柿从头上拿下来的时候,腿麻麻的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一连好几次都没站起来。我气哄哄地跑到婆婆那,把西红柿放在窗台上。撂下一句:还你的西红柿。
后来,父母为了生二胎到河北下矿。我便跟着大伯和婆婆,吃着她做的饭菜,却少了一些磕磕绊绊。和婆婆的关系很奇特。直到有一次村里钟家一位老人仙逝,七十多岁。白天大伯便被请去帮厨,按照乡俗乡党们都要相聚到孝子家里陪坐一晚上,又称坐夜,送亡人最后一程。我和婆婆决定先睡一觉再去,婆婆睡前却来了兴致,给我讲起了鬼故事。我害怕得睡不着,婆婆问我是不是害怕了,让我睡到她的床上,我蒙着被子在噩梦中醒来,发现婆婆就坐在我身边。
我们去往钟家的路上,要穿过一片狭长的竹林,经过好几个坟堆。月光下,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路旁的草丛中发出悠长的跫音,待人的脚步逼近,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人走后便又重新响起。我好奇地回过头去看,婆婆跟在身后,竟也不觉得害怕了,大步大步地踩着月光向前走去。岔路口有一棵大核桃树,月光下稠密的树叶把四周遮盖起来,一团阴影泊在路旁。那里一直放着一口棺材,阴阳先生算出亡人当年不易下葬,只好将棺材悬停在此,铺上一层塑料膜,再用苞谷秆子盖上,等到来年择吉日再入土为安。平时上学,我都是绕着走的。不过虽是必经之路,有婆婆在,心底便无所畏惧。
后来上到高中,我们也搬到了山下,寒暑假,大多时间用来补课,一年仅有的上山机会便是年前和正月初二了。腊月三十上山给祖先上坟、烧纸、上亮(点蜡烛),我跪在爷爷的坟前叩头,祈求他能保佑我考上大学。我把杂草归拢到一旁,寒风刮得耳朵生疼,于是蹲下身来把火纸引燃,火舌在风中乱舞。爷爷走得早,我伤心得三天没吃饭。
这是旧事了,幺姑给爷爷和婆婆两个人各买了一袋冰糖,爷爷的冰糖就塞在褥子下的稻草上,我一伸手就抠了一个洞,偷偷把糖吃完了。等爷爷挨不住疼的时候再去摸冰糖,袋子空了。爷爷笑着说,孙儿吃了,没事没事。婆婆的冰糖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藏在哪里,更未见她将冰糖分给爷爷吃。或许也是我打小不跟她亲近的原因吧!
埋爷爷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块不大的空地,那是留给婆婆的。晚上父亲拨了视频过来,老房子外似乎也在飘雪,风把父亲的声音拉变形了。父亲问我要不要看婆婆最后一面,我说算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跟她告别。
婆婆下葬以后,山上便只有二伯一家人了。曾经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时代也宣告终结,我想婆婆应该埋在爷爷身旁。那是俗世的约定,在她还没有死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替她安排好了。我五六岁的时候,家里人就跑到自家山林里伐倒了最粗的树木,请了村里最好的木匠,把棺材做好了,木匠说,一个老太太的棺材竟然十分壮硕。又过了两年,给棺材上漆的时候,漆匠也说,老人长寿,这副棺材至少要悬停二十年。现在算算,到婆婆去世,整整二十年。
上大学后,每年回一次家便上一次山看一次婆婆。我们彼此都清楚,看一次就少一次。上山前,我记得婆婆的嗜好,柔软的面包,维维豆奶粉,玻璃瓶装的醪糟……那次从山上下来,我还在跟妻子说,总感觉东西买少了。不想那一次,竟成永别。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会隔着视频跟她好好告别,尽管她看不见。其实,从老家回新疆以后,我便意识到告别正向我走来,只是我始终无法直面它,这不仅仅是勇气的问题,更是一次内心的撕裂。
我明白这不仅仅是生与死的分离,更是和故土的告别,和生我养我的根的告别。在乡间长大成人的我逐渐逃离原乡。在城市享受着交通的便利、高楼的繁华与舒适,享受着所谓的体面与干净。但是又何曾一日真正离开过故乡与土地,离开了爷爷和婆婆。我的血液中烙了黄土的基因。当我们离开那片故土的时候,走在城里像是丢了魂,只有我自己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告别,我丢失的不仅是乡间生活,还有那些看似遥远而又近在眼前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