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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双料得主徐则臣来厦发布新作并接受专访 徐则臣:“厦门是我的福地之一 我愿意常回来看看”
来源:厦门日报 | 宋智明 许舒昕  2024年05月21日07:49

徐则臣(右)接受厦门日报记者宋智明(笔名:南宋)采访。图/黄少毅

徐则臣,1978年生于江苏东海,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供职于《人民文学》杂志社。2014年,短篇小说《如果大雪封门》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2019年,长篇小说《北上》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韩、意等十余种语言。

“厦门是我的福地之一。在北大读研时,《厦门文学》就发表过我的小说。在厦门出新书,就是找机会来看看我的师友。”5月18日上午,鲁迅文学奖和茅盾文学奖双料得主徐则臣携新作《花街九故事》和《一意孤行》做客外图厦门书城,与读者分享创作的心路历程。

“对影响过我的作家,致敬的方式之一是收藏他们的雕像。比如托尔斯泰的雕像我有六尊;鲁迅的有五六尊;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聂鲁达、马尔克斯、易卜生、塞万提斯等,最新的一尊雕像是蒲松龄,瓷雕,是他的后人送的,让我如获至宝。”“得奖不会让我满足,只是提振了士气,让我不怕出错,变得更敢写。”作为茅盾文学奖得主中的首位“70后”,年轻的徐则臣真诚、坦率,毫无保留地向厦门读者倾吐心声,也赢得在场读者的阵阵掌声。活动间隙,徐则臣欣然接受记者采访。

谈厦门

厦门非常漂亮 文化底蕴深厚

记者:十来年前您曾来厦门签售,可否谈谈对厦门的印象?

徐则臣:其实,我与厦门结缘更早。20多年前,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厦门文学》给了我非常大的鼓励,发表了我好几篇小说,到现在我也没见到我的责编王永盛,但还一直保持着联系。此次两本自选集由厦门外图凌零图书策划有限公司策划出版,我很高兴,这让我有机会再次来厦门。厦门非常漂亮、文化底蕴深厚,这里也有很多我的老师和朋友,我愿意常回来看看。

谈新书

以虚构的方式让“花街”越来越长

记者:花街是实际存在的地方还是一个虚构的地方,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徐则臣:花街这个地方实有其街,江苏淮安的运河边上有一条老街,就叫花街,它只有300米。其实原来是很长的一条街,因为京杭大运河的变迁,加上城市改造,这条街就被切开了。花街离我当年居住、读书和教书的地方特别近,所以我对它相对熟悉。很多年前我写的第一部关于花街的小说,题目用的就是《花街》这个名字。此后我不断通过虚构的方式扩展它——世界各地合适的故事都被我移植到这条街上,于是这条街变得越来越长。只要虚构的内容写得足够真实,慢慢就会“真假不分”。

记者:请用三个关键词概括花街这一系列小说。

徐则臣:一是少年。花街系列的很多小说,都是从一个少年的视角去写的。在我们对文学产生兴趣的年代,先锋小说大行其道,比如苏童、余华、莫言、孙甘露等,他们写的先锋小说里大部分使用的都是少年视角。这批作品基本上规约了我们看待世界的一种方式。“少年视角”既清晰又模糊、既深刻又漫不经心,为小说提供生长可能。

二是历史。比如《苍声》这部小说,处理的是一段历史的生活。我对历史非常感兴趣,这也是受先锋派影响。先锋派非常大的成就就是新历史主义小说,像叶兆言的“夜泊秦淮”系列、苏童的《妻妾成群》《红粉》等。写历史时,有一种衣袂飘飘的感觉,它有一个稍远一点的审美距离,语言可以特别飘逸。

三是现实。年龄大了以后我会更关注现实,现实主义就不能像拍照一样,再开“美颜”,需要直面,比如《如果大雪封门》《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这几篇小说里头现实感越来越强。我觉得这也是写作的一个自然规律,入世不深时,只能想象远方,随着入世越来越深,面对的问题越来越多,问题意识变得越来越强,需要及时做出回应。

记者:以《跑步穿过中关村》为代表的“京漂”小说曾深深地打动我以及不少读者,当初是怎么想到写这批小说的?

徐则臣:一个作家的写作跟他的生命经历有很大关系。我是研究生读的北大,如果我本科就读北大,我可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写作风格。从高中进入大学,这是一个非常顺利的过程,我不会考虑到身份认同的问题。而我在进北大前还教过两年书,已经是一个有工作经历和社会阅历的成年人,尤其我还是从一个小城市来到北京,到了北大,就要不断调整自己的身份认同。很多年前,让我特别焦虑的一个问题就是我跟北京、北大到底是什么关系?在这个时候我会觉得我是脚踩两只船,一只脚踏在北京、北大,另外一只脚其实还在老家,所以我才会写了那么多的城市边缘人,写他们其实是写我自己。年轻时,花街的人想到“世界”去,北京一定是“世界”的对象之一。年纪大了之后,花街又成了“居京者”最遥远的牵挂。

谈《北上》

把运河当成人物写 才能把这条河讲“活”

记者:您在创作《北上》的过程中,是如何处理好这个地理上的运河与里面的人物关系?

徐则臣:我是江苏人,江苏到处都是河,尤其是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屋后就是一条河,往北50米是一条河,再往北100米又是一条河,我们几乎是以河流作为标志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像京杭大运河这样的河流,在空间和时间上十分辽阔。这条河日日夜夜在流,但是它自己是无法吭声的,要写这条河,必须把它当成“人物”来写,才能把这条河讲“活”。这条河在中国的历史上曾起过巨大作用,可能被很多人忽略掉。这本书我写了4年,期间读了70多本相关书籍。

记者:《北上》获得了第十届茅盾文学奖,您在获奖之后心态有何变化?有没有闪过“躺平”的念头?

徐则臣:每个作家都会有自己的目标,那个目标不是所谓的奖项、不是世俗的肯定,而是你心目中更好的小说。得奖让我更加坚定往前走的信心,提振了士气,让我可以理直气壮放开手脚去尝试,不怕出错,写作视野变得更开阔。你看阿来,《尘埃落定》之后还写了《空山》《云中记》,最近还在《人民文学》上发表长篇小说《寻金记》。还有莫言,获“诺奖”之后写得更勤,小说《晚熟的人》之外,最近还写话剧《鳄鱼》,写得相当棒!得奖不是“障碍”,是前进的台阶。

记者:电视剧《北上》下个月就要播出了,在拍摄过程中,您去看过吗?对改编有提一些要求吗?

徐则臣:我没看过,也没有提任何要求。不同的艺术有不同的特点,在尊重作者、尊重艺术的前提下,要给另外一个艺术创作者足够充分的创作空间,我觉得这是一种职业道德。之前有人问我“你跟这个剧什么关系?”我开玩笑说,我跟它有四个字的关系。电视剧《北上》的“北上”两个字是我写的;他们还做了一个牌坊,上面的“花街”两个字也是我写的。接下来《北上》还将以话剧、歌剧、地方戏等形式面世。

谈阅读

读书是作家一辈子的功课

记者:如何看待阅读与写作的关系?

徐则臣:对作家来说,阅读比写作更重要。在读研时,我的导师曹文轩跟我说:“如果你有十分时间,要用六分来读书,四分来写作。”我结合自身的情况,回答说:“如果有十分时间,我会用六分来读书,三分来生活,一分来写作。”

一个作家写得怎么样,你看他读什么书就知道了,读书最终会成为这个作家可持续发展的动力。对于一个职业作家来说,读书是一辈子的功课,因为我们的写作最后会变成一种“阅读式”写作。今天,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写作涉及的领域太多,我们不可能把写作里所需要的那些经验知识通过生活全部习得,只能依靠阅读来转化。在阅读的过程中,别人的想法会照亮你记忆中的幽暗部分,并激发你的想象力。

谈散文

散文透露小说家的创作秘密

记者:这两本新书,一本是小说集,一本是散文集,您如何看待小说与散文的关系?

徐则臣:我是一个小说家,但我特别重视散文,我也特别重视其他小说家的散文。小说是一个整体,是作者拿出来的、能够摆在台面上的成品。而这个成品是如何诞生的,要看散文,散文可以看到作者在小说里隐藏的秘密。我在阅读喜欢的作家时,一定会找到除了小说之外的两种作品,一是传记,二是散文,这样你就能更深入了解这个人,知道他的小说是怎样一步一步构建出来的。

在散文写作中我坚决贯彻一个原则——修辞立其诚,就是忠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时刻提醒自己,说想说的话、说能说的话、说该说的话。散文要求真实,所以会不断提醒你用语言去抵达最真实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语言经过了训练,写小说时细节的落实能力就会变强,因此好的小说家一定是好的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