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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2024年第3期|云舒:念山(中篇小说 节选)
来源:《长城》2024年第3期 | 云舒  2024年05月31日08:28

云舒,原名张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长篇小说《女行长》《筹算》,中短篇小说集《K线人生》,作品散见于《小说月报·原创版》《人民文学》《长江文艺》《北京文学》《长城》等,有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转载,曾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百花文学奖,金融文学奖等。

念 山

◆◇ 云 舒

“视尔如荍,

贻我握椒。”

——《诗经·陈风·东门之枌》

车子在一块山石前面停了下来。姚久全盯着路面的山石沉默了片刻,才打开车门。他俯下身子先是移开了一块和晓桂手里香奈儿手包一般大小的石头,又去搬动和自己公文包一般大小的石头。那块石头看着也不大,但真正搬起来,还是费了一点劲,而且那块石头表面上看是长方形的,但那只是表面,扎在路面下的那部分应该更像一个刺猬。刺猬是晓桂在心里说的,当时晓桂坐在后排座椅上清清楚楚看着一根长刺扎破了姚久全的右手,那颗红宝石滴落在姚久全白衬衫的右下角上,随着姚久全不停地移动,渐渐洇出了一个个毛刺,像极了缩起头和爪子的刺猬。晓桂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荡起一股柔情。

昨天的雨太大了,盘山路上不时有落下来的石头。姚久全第一次停车搬石头时,晓桂还私下里笑了笑,心想让你吃点苦头也好,搬累了、搬烦了,没准儿他自己就知难而退了。可姚久全如此走走停停,晓桂自己先烦了,而且随着烦,胃还跟着开始翻腾。情绪不好,她的胃功能就开始下降,胃功能下降,情绪就更加激动。此刻,她有些后悔自己太情绪化了,这几年都忍过来了,何必非要在大雨天赌这个气,较这个真呢?可是如果不神速上山给他个突然袭击,也许永远都不会看到真相,只能任由姚久全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还没等姚久全搬烦,晓桂的胃就开始痉挛,她几次想让姚久全调转车头,但自尊心梗在嗓子眼里像那些石头一样拦住了那些话。这个刺猬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她摇下车窗玻璃,举着创可贴说:“不然,咱们回去吧。”

不知是因为气力都花在石头上,还是晓桂的声音被风湮灭了,总之,姚久全依然腚一撅一撅、腰一弯一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晓桂又心疼又尴尬地看着姚久全,也看了看面前的路。路的右侧是鬼斧神工的壁立千仞,路的左侧是深不可测的绵长峡谷。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况,是她没有想到的。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甚至觉得此时自己正与姚久全坐在电影院里,那些高山和深谷就是挂在屏幕上的三维影像。可那个红刺猬并没有随着场景的变换而消失,而是随着风在姚久全身上跳来荡去,就像姚久全大红袍公司那个红色花椒LOGO一样扎入晓桂眼里。晓桂不由自主地掐了掐自己,麻酥酥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梦,这也不是在电影院,她真真切切在通往太行深处王金岭的盘山公路上。

姚久全就是这样一次次走这“蛇”一样的公路吗?刚入谷口时,姚久全又一次叮嘱她,放松心情,实在眼晕就眯一会儿。晓桂撇了撇嘴说:“我坐蛟龙过山车时都没有尖叫,在这条小蛇面前还用闭眼?”见姚久全没说话,晓桂又说道:“我可不想让红袍狐仙趁我闭眼时飞过去。”晓桂想找事、想挑起话头,哪怕是拌嘴吵架也行,可姚久全依旧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昨天的雨确实有些大,应该在云渡客栈等一等,等给小王经理打通电话问问情况咱们再上去。”当时晓桂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了一句:“我可不想看‘摆拍’过的王金岭。”其实还有一句话像剑一样不仅已经出了鞘,而且还在晓桂的喉咙里转了几个圈。但反光镜里姚久全那张脸严肃得像盾牌一样,一下就把“想看看你在大山里藏了什么”这句话挡了回去。晓桂不怕姚久全不接招,就怕姚久全一脸的无辜相,只要那些无辜爬上姚久全的脸,晓桂脸上的百炼钢就会瞬间化为绕指柔。那一刻,晓桂真想像每一次的妥协那样让姚久全掉头算了,自己索性落个眼不见心不烦。一路上,她在心里跟自己一次次下赌,如果姚久全服个软,如果姚久全能哄哄自己,哪怕是假模假式地哄一哄,她也会就着这个坡往回走。

但是姚久全依然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没有丝毫要解释的迹象,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晓桂想,慌乱什么呢?无非就是自己摸到了他的脉上了呗。这样一想,晓桂的心也再次凛然起来,那些剑也忍不住又“唰唰”从剑鞘里亮了出来,在她眼前闪着寒光,她说你都爬了这么多次了,哦,有四年了吧,一年至少十几次吧,不都是顺顺当当?我爬一次你就左推右拖,难不成真在山里养了红袍狐仙?其实我就是想要你一句实话,我能原谅你,也能帮你带小小姚,甚至我也能把小小姚带到加拿大去,给他更好的教育......

姚久全脸上越发多了一层青铁,像个草人般默默忍受着寒光利刃。他让刀尖对着自己,尽可能展现给晓桂一个温和的背部,但他知道,无论怎样的角度,怎样的努力,他们之间还是避免不了这么一场,即便没有“泉头”这个导火索,也会有资金投向之争。每次小王经理邀请晓桂来王金岭时,姚久全都以晓桂是温室里的花朵搪塞过去了。开始,他是想等业务发展有了眉目给晓桂个惊喜,但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本以为绿色环保是大势所趋,是未来盈利的蓝海,但事实是,他们收购的农产品卖不上好价钱。尽管他们是真正的绿色环保,但因为没有规模优势、没有品牌优势,没有广告费用,还是被那些大路货挤压了下去。有时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一热,找错了发展方向。他一日日为发展焦虑,撤吧,不甘心,继续爬坡吧,又真不知何时就撑不住摔下来。几年来,他们都回避着大山这个话题,晓桂对他一次次往山里跑,表示了最大的包容,当然这包容是有条件的,比如三年的对赌时间,三年间还不盈利,就及时止损;比如他又欠她一个人情,就如当年她在3A汽贸公司资金链断裂时及时注资。虽然夫妻不分你我,但股份上的名字还是独立的,虽然爱情是不掺杂其他因素的,但你不能不承认钱的加持和润滑作用。他娶晓桂不是为了她的钱,但事实是他用了她的钱。

有时他想,选择投资王金岭大红袍花椒基地,有父亲的原因、有支教的原因、也有当年那份情感牵绊,但更主要的还是想证明自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创出一番天地,干一番事业。让老丈人、晓桂的表兄弟还有晓桂的同学老四看看,看看他姚久全是胸怀大志,是能干事、干成事的。但是他看好的绿色农业蓝海也只是理想中的蓝海,受资金、规模和品牌制约,酒香也怕巷子深。每年春秋两季是资金需求旺季,春天他用卖花椒的微薄收入扩大花椒种植,秋天他借用3A汽贸的盈利当做流动资金收购,钱虽然不多,但能维持着往前走。

三年总投入不允许超过一千万,这是晓桂给他的底线,成,继续做,不成及时止损。他用“长坡厚雪”鼓励自己,慢慢滚,只要坚持,雪球就会变大。

然而鼓励也只是鼓励,在每一次筹措资金时,看着那缓慢增长的数字,他不得不对自己的眼光产生怀疑。是呀,同样的资金,像晓桂的同学老四他们王董一样投入房地产,回报立竿见影,而且是翻着跟头的乘数效应,但投到王金岭花椒基地呢,就像扔到大山里,连个回声都没有。有几次他想该做的也做了,不行就停下来,最起码不再投资了,可每次看到书房里那袋“大红袍”,看到晓桂宽容的目光,他就觉得不舒服。在男人的那点自尊心驱使下,他依然不由自主地把资金一次次打到王金岭,直到他手里没有可调用的资金为止。但他还是停不下来,他不知道那是惯性使然还是希望牵引,总之他想多筹集一些资金闯过这个隘口。只要“大红袍”品牌打出来,那么以后的路就会好走些,但是农民采摘需要钱、收购需要钱、品牌宣传需要钱,钱从哪里筹集呢?

一个不被看好的项目,谁愿意再投钱呢,即便他的方案和“大红袍”一样美,还是被老四怼了回去:“你不能那么自私,你不能只想到盈,也要考虑到亏。你看看这两年晓桂的日子,明显走下坡了,你还要带着她一起跌倒谷底吗?”

手中资金额度清零那天,姚久全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晓桂在王金岭的十八盘上。他固执地在前面跑,晓桂急吼吼在后面追,他不顾一切上了崖顶,跑到那棵百年老花椒树下面,正要伸手去摘枝头那束红艳艳的花椒时,突然脚下一滑,人就悬在了崖边,晓桂赶忙伸手拉他,但晓桂没能把他拽上去,反而被他拖了下来……醒来后,他耳边还回荡着晓桂惊恐的叫声,他的身体好像还在急速下落,他的心还在突突地跳。他侧过身,看到了熟睡中晓桂脸上的两道泪痕,他突然做了一个放手的决定。

昨晚他和晓桂争吵了几句,他再次阐述了他的理想,阐述了他不想放弃的理由,尽管那理由很牵强,尽管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他还是想再试一试。晓桂拿出3A汽贸公司的账本让他自己看,账面的资金也只能维持,如果再抽资金,业务势必受到影响。姚久全提出让3A汽贸公司为“大红袍”担保贷款,晓桂不同意,理由是及时止损,不能再冒险了。

是呀,不能再让晓桂跟着自己冒险了,但他又不甘心停下来,他也承认农产品没有房地产来钱快,但他还是坚信绿色农产品价值被市场低估,他想再努力一次。当然他也想到了失败,想到了亏损,想到了梦中的粉身碎骨。

他不能再连累晓桂,不想再让晓桂和他一起背负“亏”的后果,于是,他决定从经济到婚姻和晓桂做个全面切割,把自己名下的股份转让给晓桂,一来保住了3A汽贸公司,二来自己也能带着转让资金再到王金岭做最后一搏。所以当晓桂黑着脸提出要到王金岭看看时,他没有解释,他想不如就将错就错吧。

姚久全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了晓桂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有了雾气、有了血丝。他知道自从“泉头”出现后,她就变得焦躁起来。晓桂的喜怒哀乐都是写在脸上,挂在嘴上的。视频还没关掉,晓桂就问姚久全:“今天你给我说个实话,为什么非要把公司安在王金岭?是不是在‘金岭藏娇’了?”姚久全当然有一肚子话要说,但他不能说,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任凭晓桂在想象的误区里沉沦。

他不愿解释并不是怕越描越黑,而是他自己对未来发展前景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前几天他让小王经理多动员一些外出打工的村民回来帮秋,摘花椒、晒花椒,可效果并不好。人家说等采摘季节过去了,万一找不到工作了呢,有几个说看在他们为王金岭做事的面子上可以回来帮一把,但今年报酬必须月结,而且必须要涨一涨。若是往年也许还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大家喝上二两就能缓一缓,但前几天那起事故一出,他就知道没有回旋余地了。

云渡农商银行倒是同意为他们提供农产品收购贷款,可需要担保。姚久全又找了几家有业务往来的公司,苦口婆心论证了许多,但人家都不看好农产品这一块。大家都说,事是好事,但农产品的利润太低,风险太大,在真金白银面前只能抱歉了。

钱跟不上,价格就跟不上,价格跟不上,种花椒、摘花椒的规模就上不去,一旦进入恶性循环,那么他之前的投入真就有可能打了水漂。一分钱憋死英雄好汉,想到钱,姚久全就没了信心和底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晓桂,狠了狠心说:“其实你不应该跟我吃这个累。”

晓桂听到“你不应该跟我吃这个累”时,心又软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她就是一次次这样软过来的,但这次却软不下来了,因为那个小小姚已经硬撅撅戳在她心里了。于是她就硬撅撅地怼道:“这路面和‘坦克V6’宣传片里的路面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再说我们的‘坦克V6’又是顶配,石头和树枝还能挡住我们?”

姚久全点了点刹车,把“坦克V6”降到蜗牛爬行的速度,才慢吞吞说了一句:“大雨后的山路随时都会发生各种状况,你还是多积攒点体力吧。”

晓桂知道这是姚久全变相让自己闭嘴,那一刻她的气又鼓了起来。是呀,姚久全什么都好,就是从来不直话直说,比如此刻他可以和自己争辩,可以不顾自己的任性,甚至可以把车就停在云渡山脚下不动或索性躲在云渡客栈里不出来,可他非要征求自己意见。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蔫人出豹子。

那条公路没有大的障碍物,但姚久全的话却又点燃了晓桂心里的怒气,被那股气托举着的晓桂像个刺猬直挺挺坐在后座上,竖起钢刺,时刻准备着扎王金岭,扎大红袍商贸公司,扎小小姚。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往上挑了挑,她要看姚久全怎么收场,看看他如何顶这要塌下来的天。

天塌下来我顶着。这是姚久全向晓桂父亲承诺的。当年晓桂父亲把女儿的手交到姚久全的手中时,晓桂父亲握着那双叠在一起的手说:“我把心尖尖上宠爱了三十年的宝贝交给你,你得给我个说法。”姚久全看了看眼前的晓桂承诺道:“我把她也放在心尖尖上。”晓桂的表哥不懈地哼了一声:“晓桂是我们的公主不假,但你知道她还有个‘刺猬公主’的外号吗?”表哥话音没落,晓桂的那些表兄弟们就起哄道:“如果她竖起钢刺扎你呢?”姚久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另辟蹊径说了一句:“天塌下来我顶着。”

三年过去了,天没有塌下来,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姚久全的3A汽车贸易公司一路开疆扩土,在华北区有口皆碑,而且晓桂的表兄又把“宝驴”电动汽车的经销权给了3A汽车贸易公司,眼看晓桂就可以和她那些表兄弟一样成为稳稳妥妥的中产阶级了,可姚久全却调转方向,要把资金投向太行深处的王金岭。刚开始姚久全往王金岭跑时,晓桂也没有在意,她以为姚久全是为了解开他父亲坠山的心结,她还自作多情地想也许中间夹杂感恩,因为她和姚久全就是在山中认识的。

晓桂想姚久全愿意往山里跑,是因为没有孩子拖累,她尽快生个宝宝,就能让姚久全的心定下来了。事实上,婚后晓桂就在父母的关心下开始备孕,但越是备,就越没有。婚前两个人是做了体检的,两人身体都没有异样,但晓桂的肚子依然没有桂树发芽。后来母亲悄悄问女儿,是姚久全有问题,还是?为了不水土流失,母亲让晓桂他们播种时在脚下垫个枕头。晓桂嘴里说母亲讨厌,但从此脚下还真垫了个枕头,不管在不在受孕期,她都把脚垫得高高的。水土涵养住了,但几年下来依然没有草木萌动的迹象。

前些天晓桂的父母移民加拿大前,郑重其事和他们夫妻谈了一次,晓桂当着父母的面说是自己想留在国内。姚久全知道这是晓桂在父母面前为他留颜面、留台阶。事实上因为移民的事情晓桂和姚久全说了很多次,也吵了很多次,姚久全反反复复就是三个字:“我不去。”

不仅不去,姚久全还变本加厉地往山里钻,不仅钻,还把资金都扔在了里面。前几天大红袍商贸公司的小王经理跟姚久全视频汇报完工作后,里面冒出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居然亲热地喊姚久全:“大大。”

那个男孩穿着镶有两条红杠的白色T恤,T恤左上方印着一个小葵花形状的徽章,徽章下面写着王金岭希望小学。男孩理着一个小平头,黑红的脸蛋上忽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喊姚久全“大大”时,男孩往小王经理身后躲了一下,只露出了半个大脑门和那双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刚刚还为摘花椒人手发愁的姚久全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慈爱的面孔,声音也像被水洗过的绸缎一样滑溜溜,湿润润。

“泉头,这几天食堂有牛奶吗?有肉吗?”姚久全一下子问了一堆问题,以至于把客厅的晓桂吸引到了书房。晓桂问:“这是谁家的娃这么可爱?”

姚久全的手机一抖,差点就掉到地上。他红着脸磕巴了一句:“王金岭小学的。”

当晓桂想再仔细看看这个男孩时,男孩说了声“拜拜”,就“嗖”的一声遁形了。晓桂盯着姚久全那张涨得通红的脸问:“他叫什么头?”

姚久全磕磕绊绊地说:“泉,泉头,泉水的泉。”

晓桂说:“哦,此泉非彼拳呀。”

本来是句玩笑,本来她也不想杯弓蛇影,但那个男孩羞涩的表情,姚久全满脸的怜爱和说话的腔调让她不由得浮想联翩。她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一个念头就忽地钻了出来,莫非?她摇摇头否定,但那个不好的念头仍像蛇一样盘踞在她心里,引领着她左冲右突去探寻姚久全投资王金岭的秘密。

这几年,她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姚久全去折腾。有时她也想,姚久全分析的没错,汽车发展到了饱和期,发展空间不大,房地产空间是大,但风险也大。“民以食为天”,优质的农产品关乎温饱、关乎健康,一定是未来的经济蓝海。不得不承认,什么事情说多了,那么假的也成真的了。所以最早姚久全要往山里投资时,她还真的也跟着兴奋了一段,也是坚定地站在姚久全身边的,可是三年下来,看看被他要折腾光的家底,再看看老四家王董,高低立现了。

“盈利是硬道理,效益是硬道理。”晓桂知道姚久全要面子,知道他想做成点事让表哥他们看,让老四他们看,但投资不是意气用事。

王金岭的花椒味道是好,可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呀,没有资金支持,资本运作,单靠他挪用3A汽贸公司那点盈利怎么可能?她也劝过姚久全,现在放弃,即使不在汽车销售上再加大投入,也可以赶上房地产开发的车,跟着老四他们只要做一个项目,不仅止损,而且还能盈利。她说:“咱们比王董当年的起点高多了,若不是搭上房地产这班车,当年的小包工头怎么能变成王董。”

可姚久全却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非要往南墙上撞。晓桂想撞撞也好,撞了就回头了。可如果真有个“小小姚”,那就不是回头的事了。

……

全文请阅读《长城》202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