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2024年第3期｜铁柔：星空下的孕妇
新 生
奔丧回来
笼中两只小仓鼠，变成七只
关于祖父去了哪里
现在我可以回答儿子了
“这只是开始，是锯末堆里多出的五只”
灯光下还没长毛、睁眼
蠕动着叽叽叫唤
我们的责任加重了
他又掰下几片菜叶
多抓来一些玉米、麦粒和高粱
添满水。窗外
月亮躲进云层后
分蘖出许多星星
中秋回乡
推剪卡尺调为三毫米
给祖父、父亲和自己理发
顿感凉爽的晚风中
我们一起走向澡堂
长久的分离
短暂的浸泡舒展
缭绕的热气里闪烁着
祖父的白发
父亲的花白发
和我的黑发
出来时，月亮圆镜里
三棵面目模糊的树
结出了相同的毛茸茸的果
金边虎尾兰、绿萝和我
每天读几页书
隔一段日子
给它们浇水
无论我从书中汲取多少养分
它们总在悄然生长
一盆像垂下的绿瀑
一盆像燃烧的绿焰
仿佛坐在慢火车的
同一节车厢里
我们喂养的翅翼活物
不时在厢窗外闪过
像熟悉的泪水
沿途被收回
秋 光
饭桌上，儿子突然提及认字以前
听不懂大人们在谈论什么
像个傻子
只想吃完饭出去玩儿
他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十岁
家人中已经少了一个人
而我多想变成那时的他
不明白少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树掉叶又是什么意思
入秋的天空，此刻愈加清旷
几经折射汇聚于饭桌的光线
像一双遥远而明澈的眼睛
仍在继续参与
并见证我们的生活
星空下的孕妇
她小心翼翼
双手轻抚着
身体里多出来的重量
周围夜色安宁
我羡慕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安静而喜悦
目光投进星空
我羡慕她能够腾出一个空间
孕育新生
羡慕她肚里的小生命
在温暖的大海里
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
却与我们在一起
分享着这世界的孤单
铁柔，1986 年生，就职于云南禄劝县文旅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