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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一条河流的名字
来源:中国文化报 | 艾克拜尔·米吉提(哈萨克族)  2024年06月20日08:29

很少有人把乌鲁木齐这座城市的名字,与一条河流联系起来。其实,曾经有一条名叫乌鲁木齐的清澈湍急的河流,流经这座城。那时候,城市很小,几乎是一个小镇,在清末民初,新疆的治理中心由伊犁惠远将军府转设于乌鲁木齐后,这座城市才慢慢长大。那时候,河流依然如脱缰的野马,毫无拘束地流过这座城市的标志之一红山的脚下。现在贯穿城市南北的河滩公路,便是乌鲁木齐河的老河床。一川的鹅卵石就躺在那里,随心所欲、逍遥自在,接受着阳光与雨露的沐浴和寒来暑往的季节更替。唐代边塞诗人岑参“一川石头大如斗”的诗句,就是对这里风物地望的描述。

这座城市与我和我的家人有着密切关联。记得父亲曾给我讲述过我两岁时的一段故事。那一天,他带着我在山西巷子这一带随意走走,我们要等待第二天发往伊犁的班车——其实就是敞篷卡车。在一家店铺,父亲闲来无事,就让掌柜的把一双三接头皮鞋拿了过来,让我在蒙着地毯的柜台上穿上那双三接头皮鞋走来走去。时间消磨得足够可以了,父亲准备带我离开这家店铺,便让我脱下那双三接头皮鞋还给掌柜。此时,我居然一百个不情愿。当父亲真的让我脱下三接头皮鞋时,我竟然号啕大哭起来。父亲抱着我离开了这个店铺,一路哄着却怎么也哄不住,我坚持要回去拿那双三接头皮鞋。很久很久以后,父亲在给我讲起这段行将湮没的往事时,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父亲1950年从伊犁卫生学校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接受和平解放初期省干校的培训,之后分往遥远的若羌县担任第一任县医院院长。那时候,若羌可不像今天,飞机、火车、汽车全有,交通四通八达,甚至将成为新时代新疆通往内地新的交通枢纽。当时的若羌,连一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父亲和他的伙伴从焉耆骑着骆驼,跟随被毛驴牵引的商队,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达目的地若羌。他的伙伴走得比他更远,还要独自骑驴走上七天,才能到达目的地且末。这就是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投身于新中国建设。

我的母亲于1950年12月接到通知,要作为若羌县代表到乌鲁木齐参加新疆各民族各界人民代表大会。过了1951年元旦,时任副县长王传文派出一个汽车班,带着我年轻的母亲(当时还没有和我父亲结婚)一起上路了。一路上,他们细心地照顾着我的母亲。母亲乘坐的汽车排在车队中间,由于路况很差,一天只能走15公里至20公里。路边的荆棘、红柳、胡杨、沙丘等,对我母亲来说都是难得的风景。母亲坐在驾驶室,出神地望着窗外,有时会睡过去,醒来就继续望着窗外无垠的世界,视野也为之打开……

车队在沙漠里行驶,第八天才从库尔勒赶到专区行署所在地焉耆。母亲对这次旅途感到十分自豪。对她来说,这是一生难忘之行。因为她坐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车的驾驶室里,有一个班的战士护送着她,这也是她青少年时代的第一次远行。此行是以一种喜悦的、安逸的、无限幸福的心境开始的。

两天后,母亲所在的车队从焉耆启程前往乌鲁木齐。第四天,车队从达坂城出发,天还未亮时便到了乌鲁木齐,入住新修建的三层高的天山宾馆。他们要参加的代表大会,正是在这个宾馆三层的会堂召开。这次在乌鲁木齐召开的会议,让母亲大开眼界。会议之后,和母亲同住一室的两位妇女带她逛了一下乌鲁木齐的巴扎。那时的街道满是泥泞,坑坑洼洼的,还没转完,她们的鞋子上已沾满了泥巴。在经营的摊位上,她们各自选购了喜爱的布料。

1952年8月底,母亲参加完土改干部培训班,作为焉耆地区正式代表再次来到乌鲁木齐;同年9月10日,又从会议代表中选定56人成立了“新疆牧区代表团”,母亲作为代表团成员,与大家一起游历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尤其是1953年1月1日晚,在中南海怀仁堂得到毛泽东主席和其他中央领导的接见。她以无比激动的心情满载而归,回到乌鲁木齐,回到了若羌。

后来,我的父亲母亲多次来过乌鲁木齐。乌鲁木齐在他们的生命旅程中留下了太多不可磨灭的记忆。

我于1973年9月进入兰州大学中文系学习后,每年寒暑假都要经过乌鲁木齐,这里也留下了我的太多记忆。

1980年3月,我从乌鲁木齐飞往北京,去领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并留在中国作协第五期文学讲习所学习。乌鲁木齐也成为我走向全国文坛的一个起点。

我的几个弟弟妹妹多是在乌鲁木齐完成学业的。可以说,乌鲁木齐这座城市与我们一家人息息相关。

如今,乌鲁木齐已经成为一座繁华的大都市。

2022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新疆考察调研时指出,随着共建“一带一路”深入推进,新疆不再是边远地带,而是一个核心区、一个枢纽地带。这在新疆历史上是一个划时代的巨大转折,也是乌鲁木齐在新时代发展的新起点。

人们对乌鲁木齐的未来充满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