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文学》2024年第6期|夏群:与书对望
那条曲折的巷子是光鲜繁华的马路的一节盲肠,躲在几栋楼的身后,缺乏阳光普照,更缺乏心怀诗意的人造访。沿着巷子往里走,有一条细细的臭水沟与你并肩,即使如此,那些不挑出生的青苔与野草还是匍匐在臭水沟一侧的砖石上,努力地向你招手,可你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它们而变得迟缓,你一个人匆匆地来去,上工,下工,在早晨,在夜晚。
巷子上方的电线纵横交错、布满油腻、挂着蜘蛛网,甚至还禁锢住了一只袜子、几个破塑料袋想要飞翔的欲望。巷子两侧有很多杂乱的店铺,店铺大都没有招牌,卖炒河粉,卖炒米线,卖皮蛋瘦肉粥,卖汤包,卖水果,卖通通两元的商品,卖很多你在家乡从未吃过见过的东西。
巷子走到底,有一栋打了围墙的五层老宿舍楼出现在你眼前,每一层长长的阳台上都挂满了衣服。大部分衣服款式统一、色彩统一,深蓝色上衣为主,偶尔有几条其他颜色的裤子跳出来夺人眼球。如果遇到放假,阳台的地盘就会被款式各异、色彩缤纷的衣物占领。那个时候,你喜欢站在宿舍楼的门口驻足凝望一会儿,看着那壮观的画面发一会儿呆。后来每当你看到一些摄影照片——老筒子楼里挂满衣物,光线明暗分明,充满市井气息,你总是想到这一幕。你在想,那统一款式、统一色彩的工作服下面,藏着多少五彩的灵魂呀!
相较于晨光熹微的早晨,你更喜欢夜晚,即使那时候踩了一天电动缝纫机的你已经疲惫不堪、双腿僵硬,你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工厂大门,在人流中灵巧地穿行,冲进巷子,忽略那些飘着香味的小吃,站定在宿舍楼门口那盏很尽职的路灯下。灯盏四周,一群虫子跳着致命的舞蹈,将那斑驳闪动的影子投射在你身上,你无暇顾及那些,冲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笑了笑。
“下班啦,今天你也很快啊!又有几本你喜欢的。”老人一边笑着说,一边从脚边的纸箱里拿出几本书,递到你手上。
这个老人姓曾,湖南湘潭人,只要不下雨,他的书摊一定会如约出现在宿舍楼门口的路灯下。他瘦削,有些驼背,他和他的小三轮、他的书站在夜晚幽深的巷子中,站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像一幅价值连城的油画。所以,很多年以后,只要忆及那段岁月,首先蹿出你脑海的不是城市的灯红酒绿,不是机器轰鸣的车间里的流水线工作画面,不是闷热的宿舍里十五个女孩的脸,而是曾大爷,是他和他的小三轮以及他的书,还有他那淳朴的笑容。
小三轮的车斗上搭了块大木板,整齐地码放着几列书,书大都是二手书与过期杂志,或是有着鲜艳书封的言情小说。这些书以厚度与几成新定价,从一元到五元不等。言情小说统一是五元一本,它们都以新面貌示人,也占有最好的展示位置,当然,它们也最受欢迎。
你快速接过那几本书,比你从车间主任手里接过工资的速度还要快,你看到那是《边城》《平凡的世界》《菜根谭》《复活》,你丝毫没有犹豫地说:“好,谢谢,我会尽快还的。”
“好的,回去吧!”曾大爷朝你挥了挥手。正好有几个人围过来,去翻那些言情小说,但有个人拿了那本你已经读过的《红楼梦》,你不免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你还是退了出来,你并不想和他们围在一起,这也是你急匆匆跑回来的原因。
宿舍楼一层的东北角,有十来间冲凉房,依靠着围墙,此时已经被人占满,传来哗哗的水声。冲凉房旁边,有十来个水龙头,此时也被洗衣服的人占满,你惊叹他们的速度。地面上的水已经形成了浅滩,你的鞋已经湿了,你将书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端着脸盆、提着水桶的人。
三楼和四楼之间的楼道里,有一扇铁门,晚上十二点和院墙大门一起,准时锁上。四楼五楼住的都是女生。爬到五楼,你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阳台上很拥挤,收衣服的,洗衣服的,准备去洗澡的,洗澡回来的,来来去去,如同大雨将至的蚁穴。五〇八室里的十五个女孩子大都不在,在的人有的趿拉着凉拖,端着装有衣物的脸盆在狭窄到只能容下一人行走的床铺间穿梭;有的正踩着吱吱呀呀的铁梯,往上铺爬;有的仰躺在床上,拧开了嗞嗞作响的收音机。
你走到房间最里面的床铺前,将书放到上铺,然后双手拉着梯子往上爬,这时候右小腿又抽筋了,你忍着疼痛跳上去坐到床上,用力提掰脚后跟。当初靠近门边一个下铺的姐姐得知你爬上铺经常腿抽筋,就提议与你调换床位,你拒绝了。并非你不知好歹,你只是想保留那份在最里面的安静,用来读书,用来独处。
你快速地翻了翻那几本书,发现书基本在七成新,你考虑了一下,决定留下《复活》和《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世界》的扉页上,有它上一任主人的很好看的钢笔签名,“陆××,1997年3月”。字迹有些晕染,但不妨碍那些张狂的思想迅速攀附你的脑海:这是个怎样的人呢?这本书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流落到曾大爷那里呢?
你想起和曾大爷刚认识那会儿。那时候曾大爷卖书,你买书。你将那些书一本又一本带往宿舍,用半干的毛巾擦一遍封面,再将它们堆放在上铺的床头。你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放假的时候,大家都脱下呆板的工服,换上好看的衣服,逛街,溜冰,看电影,只有你很少出去,你趴在上铺,看书,写日记,摘录书中那些你认为美丽的句子,或者给母亲写信。
你第一个月的工资是四百七十五元,寄了三百五十元回家后,剩下的你大部分用在了买书上。你的早餐是五毛钱一斤已经开始腐烂的苹果,虽然家中经济贫困,但在家时你从未受冻挨饿。现在你独立了,你能挣钱养活自己的时候,你却节衣缩食,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当时的你从未想过是什么在支撑着你。人并不是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的意识核是什么。
书超过三十本的时候,你告诉自己不能再买了,床很挤,过年了也很难带回家。你站在曾大爷的书摊前翻看书,没有立刻选好书离去,让曾大爷洞悉了你的心思。那时候你还不知道他姓曾。
“姑娘,今天不买书了?”
“嗯……书有点多了,到时候带不回去。”
“可以再卖给我。”
“真的?”
“当然。”
但是后来,曾大爷却对你格外开恩,他问了你的名字,问了你是哪里人,得到你的回答后,他说,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爱看书的姑娘,而且你看的书很有特点啊。你别买书了,我租给你,每本每天五毛钱。这对你来说简直是意外的恩赐。
曾大爷收废书(文学类)的速度开始赶不上你阅读的速度。你阅读的领地开始向过期杂志、科普类进军。你和曾大爷的对话除了书,也开始涉及一些个人信息,你知道他来这儿很多年了,家里的一个女儿已经成了家,但两个儿子还没有,因为房子还没盖,他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边城》的封面上,有一个拿着鱼篓的小女孩,她带着你游览在沈从文构建的湘西世界中。你忘记去冲凉,直到有人喊你的名字,说衣服再不收,要被别人刚洗的衣服弄湿了。你才合上书页,将它放在枕头边,下了床铺。当你收拾妥当再次爬上上铺的时候,灯已经熄了,宿舍安静下来。你趴在床上,打开自备的小夜灯,小心翼翼地翻着书。黑暗原本就助长着各种各样恐怖的事,同样也助长着孤独。你用书在自己的灵魂四周构筑了一道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它和你一起抵抗着那些在异地他乡的夜晚强势进攻的孤独。
夜很深了,你躺下来。这个时候,那些与你同床共枕的书散发的味道,潜入你的鼻息,那并非纸墨书香,而是一种你无法定义的味道,有点儿像经过无数只手的残旧纸钞散发的味道。
你想到日夜思念的家,想到父母房间里那个落了锁的酱红色木柜子。小时候你对它充满好奇,因为那是你们家唯一需要落锁的物件。未能眼见其实,才能滋生无尽的想象,透过那红漆有些斑驳的柜门,柜中乾坤呈现在你的脑海,于是你开始了最早的虚构:那个柜子一共三层,第一层的两个大抽屉里装着父亲从城市买回来的有着花花绿绿包装纸的糖果和糕点;第二层是母亲的胭脂水粉,这也是父亲从城市买回来的,母亲使用它们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越存越多;第三层空间最大,整齐码放着金银财宝,这些是你家祖上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有一年的梅雨季节,父亲打开了那个柜子,你和姐姐紧张地探着头,好似观看一个被尘封千年的宝藏被开启。柜门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潮霉味劈头盖脸而来,留在你的记忆里很多年。你定睛一看,全是泛黄的旧书(当时的你并不能认全书封上潦草的书名),有《毛主席语录》《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史记》《曾国藩家训》《薛仁贵》等,还有《速记》和书帖,上下三层,士兵一样整齐列队。
姐姐问父亲:“就是一堆旧书呀,为什么要锁上?”
“对呀,为什么要锁上?”你附和,你心里那些虚构的物象正在坍塌。
父亲的回答你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那天父亲在院子里用两条长凳架上木梯,再放上几张簸箕,把那些书全搬出来,给它们晒日光浴的场景,你记忆犹新。父亲的手指触摸书本的动作,既温柔又小心,像在抚摸你们姊妹四个人的脸庞。
你是第一次见课本以外的书,也是第一次零距离接触那些让父亲宝贝的书,阳光从高大的香椿树间漏下来,照在书本上,如泼墨当堂,但散发的却不是墨味,那些味道跟着光线一起升腾,弥漫在院子里一整天。见你们捂鼻,父亲拿起一本书,凑到鼻尖,贪婪地吸了一下说:“哪里难闻了,明明是一股好闻的书香。”
你和姐姐让父亲把那些书给你们看,父亲没有同意,他说太早了。后来,父亲敌不过你和姐姐的死缠烂打,把他结婚时买给母亲的一块梅花牌手表给了姐姐,一支他上山挖草药换来的,跟着他去了部队又回到老家的英雄牌钢笔给了你。手表后来被姐姐弄坏了,它的遗体估计现在还躺在老家的某个抽屉里。钢笔被你弄失踪了,下落不明。
父亲知道后,看了眼酱红色的木柜子说:“你看,要是不锁上,它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当时的你不明白,那些书比手表和钢笔更值钱吗?
此时,你和你的家人离开小村很多年,那些书至今还代替你们守着老屋,你们还是有故乡的人。
你在异乡那无法成眠的夜晚,对比着这两种来自不同时间、空间,但都属于书的味道。它们不同,但它们又相同。借着窗外幽暗的光线,你与那些枕边书深情对视,在那长久的对视中,你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这个夜晚,你在梦中经营着一个书店,书店的名字叫“慢时光”,看书成了你的工作,和顾客探讨书,也成了你的工作。
你趴在床上除了看书、写信、摘抄,多了一件事——那天,你郑重其事地铺开一张白纸,对着它发了很久的呆。这白纸是父母在邮局的朋友当初给你当草稿纸用的,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坐在课堂里的学生。思绪被白纸牵走了,你不经意间有些黯然神伤,但想想,你的主动辍学,减轻了家里的经济负担,让弟弟妹妹能继续读书,你的心里又涌上一种荣耀感,击退了那些许的失落。后来,父母每次提到这件事,都把“对不起”挂在嘴边,说你那么小的年纪就走南闯北,漂泊异乡,没能送你进大学校园,是他们终生的遗憾与抱歉。虽然有时候觉得造化弄人,但你从未怪罪过父母,也从未后悔自己的决定,很早以前你就知道了,有些事情虽然可以选择,但最好的答案只有一个,有些人生也是,就像河流,早就注定了自己的流向。把你的思绪拽回来的,是收音机里的歌曲——朴树的《白桦林》,于是,你在那张白纸上写下了第一篇“小说”,与其说那是一篇小说,不如说它是《白桦林》歌词的拓展。即便如此,看着那涂改得乱七八糟的成稿,你仍然激动万分。
你结识了第一个朋友,安徽淮北人,她大你两岁,身材修长,喜欢碎花长裙,脸上有很多可爱的小雀斑,笑起来很甜,有一对虎牙。你们都喜欢不撑伞在雨中行走。你把藏在心中的那小小的梦想说给她听,她眼里闪动的星光,让你觉得这梦想也并非不切实际。
有一个休息日,你们一起从宿舍出发,准备去小街上买一些日用品和衣物。在一家日化店,你们各自选了一袋洗衣粉和一瓶洗发水。准备付款的时候,你发现那瓶洗发水上的字模糊不清,用手擦了一下,发现更模糊了。你小声告诉她,这些东西可能是假的。你们小心翼翼地将货物送回原处放下。跟在你们身后的中年男店主怒目圆睁,大声斥问:“为什么不要了?”你小声说:“不想买了。”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男人举着那袋洗衣粉在你们身后破口大骂,用的是你们听不懂的粤语。连着“咚、咚”的两声,你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袋重一千克的洗衣粉砸在了她的后背上,又摔在地上。你们回头看着气势汹汹的男人,吓得拔腿就跑,不敢回头看。在一座天桥上,你们看着下面呼啸着来来去去的车辆,你们都哭了,天空也哭了,泪水混着雨水顺着你们的脸颊流淌,从天桥上滴落。从那以后,你就不喜欢淋雨了。
“我要回家了。”三天后,她告诉你。虽然你万般不舍,但你还是为她高兴。她走的那天,你去了她的四一五宿舍,将一本北岛的诗集《结局或开始》放到了她的手上,那是你从曾大爷那买来的所有书中,最新的一本书。你在那本书的扉页上,写上了——送给我最好的朋友,祝你所有的开始和结局,都美好如星辰。
你收到她的来信,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她说她已经学会了电脑打字,一分钟已经能打一百零四个字了,现在在一个打印室工作。她还说,要感谢那个店主用洗衣粉砸她的那一下,让她下定决心回家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她还说,如果可以,你也回家吧。
你又成了独来独往的人,你偶尔会在下班时汹涌的人流中去思考一些关于人生意义的问题,你清晰地意识到你和他们不一样。如果长大有一个明确的分界线,应该就是那时候吧。你经常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去思考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与周围人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与自己的关系,以至于忽略掉了周遭的事物与人。你有时候甚至能看到你的整个人生在面前延伸,没有边界与尽头,而你拥有全世界的时间、勇气与恒心,在人生的广阔中大刀阔斧前进。
你成了时间的捕手,能够自如操控它,你将在轰鸣的车间里度过的时间调快了倍速,让它变得不再那么难熬。那些时间,你的手虽然在做着枯燥的流水线工作,但思想却在某本书里浮沉,或早就飞离了那儿,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翻腾。
冬天来临了,这里的冬天没有雪,但并不妨碍你感受到冷。
曾大爷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来,虽然你们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朋友,但你还是为他担心。那盏路灯下,没有了书摊,变得异常空旷,灯光亮到刺眼。
一直到工厂放假,曾大爷都没有来。
腊月二十五,你带着一年来积攒的思想重量回到家乡。人人都说你不一样了,但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一样了。你没有告诉他们那些还未成形的梦想,你觉得,那些没有具体形态的梦想,说出来,反而会更加虚无缥缈。
正月十二,你又带着足够多的亲情能量再次去往那个工厂,那条幽深的小巷,那栋破旧的老楼,住到那个能容纳十六人,但已经换了许多新面孔的五〇八,那个最里面的上铺。
曾大爷的出现有点儿始料未及,那个傍晚,路灯还没有开,远远地,你看到曾大爷和他的小三轮以及那些亲切的书已经等在那儿了。你小跑着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曾大爷就嘿嘿笑着说:“去年年底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伤了腿……”你才发现,原本苍老消瘦的他,更加老迈了。你想到刚看完的《活着》,想到了福贵,想到了那头也叫福贵的老牛。曾大爷何尝不是另一个福贵,他的书摊又何尝不是另一头叫福贵的老牛。这样想着,你突然很想哭。
爱穿碎花裙的她一直没有来信,你寄去的信也石沉大海。你们人生的轨迹只交叉了两个月,之后就分离各自走远了。那是你第一次意识到,人生就是由一场又一场的告别与无疾而终组成的。
“非典”是和春天一起来的,工厂放假,大街上空空荡荡,药店里的板蓝根断供,商店里的白醋也销售一空,后知后觉的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在街头的电话亭里,母亲告诉你,弟弟妹妹的学校都停学放假了,街市上所有的门店都关门歇业了。你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更严重。离你那儿不远处有病例的消息传来时,你感到了害怕,你想回家,但回家的火车已经停了。你只能等,但好在还有书,幸好还有书。
交通恢复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曾大爷却一直没有出现,但这一次你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担心他,你知道,那么坚强乐观的曾大爷,不管在哪儿,遇到什么事,都会带着笑容活着。
你将所有的书筛了又筛,最终留下五本放在了行李包里,剩下的装在一个大纸箱里,寄存在了那家两元店,拜托店主看到曾大爷的时候,一定要帮忙转交。
你不知道后来曾大爷有没有再去那条小巷,也不知道那些陪伴过你很多个夜晚的旧书有没有遇到更好的读者。但你愿意相信,一切都有更好的未来。你是,曾大爷是,那些书也是。
一如相对运动,时间只有在回望的时候,才体现出它的速度。虽然所谓的过去,也只是可以用数字量化的时间集合体,但它仍然能通过某一个具体的东西让你与那时的自己相遇。时至今日,你已经远离现场二十年。那天,在你家的图书馆,你偶然发现了那本有着淡绿色封面的《复活》,你的心一阵颤动,你注视着那本书,与二十年前的自己再次相遇,与二十年前的时间再次相遇。翻开扉页,那属于二十年前的你的字迹模糊又清晰——
你要成为自己的光。
2002年10月,购于南海。
【作者简介:夏群,安徽庐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中国作家》《小说月报·原创版》《雨花》《四川文学》《福建文学》《山东文学》《广州文艺》《边疆文学》《延河》《红豆》等。出版小说集《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