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河》2024年7月上半月刊|李郁葱:如果螺丝在南方拧紧
看得见草坪的房间
那些人,从嘈杂的声音中浮现出来
从玻璃窗后看出去,阳光
堆在他们的头顶,笼罩着他们
按照声音的指示,他们一会儿这样
一会儿那样,仿佛面容不清的蝼蚁
围绕着意志中心的眩晕——
服从于一种本能?或者是经过了
多年的训练和取舍,远远看去
他们排出了锦绣的队列和整齐的步伐
某种时刻的记忆从身体深处
涌来:那些在炎热中消融了的甜
让蚂蚁陷入到狂热和忙碌
弯腰鞠躬的幸福,草坪之上
剩下让我们无法摸到的空空的风
我们以为抓住了它,人到午后的空虚
螺丝在南方拧紧
他拧紧了自己体内的发条
让影子成为另外一个人:混迹于人群
他的尖锐是那片混沌的矛
但他的肉体卑微如盾
——他对抗着自己,和自己和解
访客
它不请自来,不在我的计划中
叫不出名字的飞虫
随着冷下来的空气进入到房间
没有火,没有面包和温暖的言词
影子是它举起的酒杯
它就在墙上,灯光下的污点
让我打量了很久:千篇一律的铠甲
修长的触须,有力而强健的后腿
左顾右盼的眼睛……
没有那么特殊,但无一不是造物的
恩惠,也许它是狩猎者
也许它是猎物,或者它两者都是
——自然中小小的一环
甚至让我懒得去查询它的名字
去探究它的过去。我知道
它没有未来,即使我打开窗
让它回到那些空茫里
意外的访客
我没有听到它消失时的声响
遁
远于找不到的地方。像昨晚
在刚刚过去的夜色里
我如此长久凝视着那枚昏黄的月亮
它给予了我多少激情和触摸
但此刻,它消失,就在它在的地方
空出了那一片虚无
在陈亮衣冠冢前听杜鹃声声
也可能只是一种误听,布谷的叫声
只是我们所认为的世界:
杜鹃和布谷是同一种,而鸠
是它虚掷到鹊巢的阴影
我听到茂林深处的鸣啭
它撬动我烦躁的思绪,多年以来
我一直以为它们是截然不同的品种
善和恶的分野,它们合二为一
它们的火焰是山中盛开的红
吐血:幽暗的火,灿烂的火
朝云或者晚霞。但我们只看见
云蒸霞蔚,在一派葱茏之中
它们之间的联系,或者只是附会于
某一次的停栖,被人所演绎
让鸟生下根,抓紧了
这大地的黑暗,深深挖掘下去
它们有了同一个名字,其实
并无联系
命名者的趣味:
给万物一个名字
衡量它们的重和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