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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文学》2024年第5期|李志勇:存在的信号(组诗)
来源:《安徽文学》2024年第5期 | 李志勇  2024年08月20日08:28

杯 子

这些山是一只杯子,我看见阳光从杯口倒进来

后来我还看见,有什么端起了杯子

几只鸟在溪水边喝水,它们可能也有它们的杯子

一个少年在溪水边的石头上磨着斧子

他的斧子也要喝水,最后,斧子可能也会

拥有它的杯子,斧子会用自己的方式舀到溪水

山林清幽,能听到这些杯子碰到石子时发出的

清脆的声响,但是当你真正走进山林时

可能什么杯子都不会见到

绿 灯

不管你点燃的是油,是蜡,还是一块松木

都只能得到一盏红灯。绿灯纯粹是

人们想象出来的灯盏,一种原本没有的灯盏

所以,绿灯也不是对现实的再现

人们写在纸上的那一个个字词,可能也和绿灯一样

而那火,只要手伸过去就会被灼痛的,才应是

我们称之为现实的东西

那警察,在十字路口,维护的也是符号学原理

没人注意,绿灯和红灯在街上

看上去都是美的,一直就那样

给行人、车辆提供着一种意义非常确定的生活

劈 柴

我来到我干活的地方,像一个刚醒来的人

拿着一把从梦里带过来的斧子

风轻轻吹拂脸颊

斧子上,映着周围一片模糊的风景

我每挥动一次,斧子和那片风景

就会在和木材、和空气的摩擦中变热一点

劈柴声传出很远。从声音中就能知道

斧子还不够明亮,不够锋利

我劈柴,却感到就像身在远古,在荒原上

拿着一把石斧

一次次砍砸着刚刚追到的一只动物

石斧太钝,它逃脱不了又无法死去

而睁着一双黑黑的眼睛

我弯腰一次次挥动着斧子,一直都在努力

用我劈柴的声音掩盖着它痛苦的叫声

现在我写作,写出一个词、一首诗时也就

掩盖掉了别的一些声音

月亮和学校

学校里面似乎全是盲人,他们的笑声冲出围墙

他们迟早,都有睁开眼睛的一天

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小城东边,排水公司往前一点,有个月亮

另外,在师范学校操场里也有个月亮

人们伸手都能触摸到它们

西山坡上还有个月亮整夜不落,整夜

只俯视着满山坡的狼毒花

因为月亮,小城自来水管里也都有着一种亮光

里面都是泉水,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水都是亮的

在街上,我和几个黑影默然无声地走着

他们都有一所已经毕业了,再也无法回去的学校

月亮没有时,他们也就全都消失了

空 气

从稀薄的空气中,往往更难跑出来,不管是火箭是人

还是别的,尽管空气的阻力小些。街边,有几个行人

在回头看,在他们身后,因为稀薄

空气中有着一些裂开而一直都没合拢的缝隙

有人就从那缝隙中,看见了外面

那一片片寂静、广阔、没有空气的世界

人们可能都是从那里来到现实中的。有人说了

要说的话后,静静等待着传来的回声

只有在这里,这个路口,才感到有一片清新的空气

只有在空气上面,才留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日落前

那一刻,动物们看的,都是我们

看不见的东西。蜘蛛,野兔,还有狗,它们

都看到了一个亡者的魂灵,正从山坡上下来

动物们都要喝水,包括一只昆虫

动物们喝水时仍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提防着

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最后,一些动物还是死了

太阳因此,可能才要存在亿万年以上,来观察

在地球上最后剩下的是什么动物

我一个人走在山下一条小路上

我恳求的对象都是人,不是神

鸟在周围啼叫,风掀起一阵阵麦浪

我同时在一道栅栏的两边,看到了那张脸庞

四月的信号

手机接收到的只是一部分,四月,从卫星上

传来许多春天的信号

鸟飞行在空中,传递着只有它们知道的消息

四月,月亮上的一些山峰应该也在变绿

我希望我不理那些信号

而在路上继续走着

语言,远远要比这些信号清晰,长久,有力

也能让我到达另一个地方

甚至让我直接就能听到路边那铁塔说话

听到桥梁轻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