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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导演陈思诚“解密”如何让电影“是其所是” ——专访电影《解密》编剧、导演陈思诚
来源:文艺报 | 许 莹  2024年08月07日07:55

电影《解密》场景图

电影《解密》场景图

近日,根据麦家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解密》点燃暑期档,该片已于8月3日全国上映。影片以20世纪40年代至60年代为背景,讲述了数学天才容金珍,因非凡才华被招募至秘密单位701破译密码的故事。目前为止,麦家小说已被改编成13部影视作品,而他也曾公开表示,电影《解密》和小说之间的距离是最近的,也是迄今为止改编作品中其个人满意度最高的。本报记者在陈思诚的制作公司对他进行了专访,“解密”电影拍摄背后的点滴故事。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首度试水文学改编,保留麦家小说《解密》精魂——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

最早华人影业找到陈思诚,带来了加拿大编剧克里斯托弗·麦克布莱德写的《解密》剧本。此前陈思诚看过麦家的小说《解密》,当他重新拿剧本去对照原著时,从原著中提炼出来的一个母题瞬时打动了他,也就是现在电影里特别强调的——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

“小说《解密》其实讲的是个体在时代中所经历的跌宕起伏的一生。这是我第一次进行文学改编。我觉得小说《解密》可供解读和挖掘的空间很大,它拓展了我的视觉盲点。如果不是有这样一本小说,我不可能去拍这样一个故事,因为我对隐蔽战线上的往事是不了解的,它完全是我的知识盲区。说实话,我本身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进行创作的。”陈思诚坦言,此前十年自己创作的电影都比较类型化,类型化既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完成怎样的作品,但也从某种程度上会束缚其想象。而小说《解密》的电影改编,拓展了陈思诚的想象边界:“它让我与那个时代相际会,让我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在陈思诚看来,容金珍是有虚构色彩的,但又附着了一些真实人物的特性在其中。在创作剧本之前,陈思诚两次来到杭州找麦家聊天,他特别想知道麦家为什么写这本书,他写这本书的“抓手”究竟是什么?“他写了11年,数易其稿。后来我发现,其实特别简单,他把自己当容金珍了,他真的会投射许多自己的人生经历、情感在这个角色里。幼时麦家因为家中变故,在被欺辱、被唾弃、被孤立中度过了整个童年。他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到一只黑色的大鸟把他拽走,因为他个人的这种经历,才会塑造出容金珍这一人物形象。”一个曾经辉煌而如今破落的大家族中,容金珍因为是容家的私生子而处处遭到白眼,只有一名能把“梦”解释清楚的外国老人陪着他。梦给了他所谓的自由,但也永远囚禁了他。

影片中,陈思诚以“导演”本色出镜,借采访者的身份延续了小说《解密》中的回忆叙事风格。“写剧本的时候,剧本中的‘我’是以小说作者身份去写的,筹备时我想过让麦家老师本色出演,但是他拒绝了。后来主创在聊剧本的时候,大家觉得找演员来演麦家老师挺奇怪的。摄影指导曹郁忽然说不如你来演,但是我觉得由我来演麦家老师也很奇怪。最后决定不如就演我自己——一位要创作容金珍故事的电影导演。”因而在影片最后的彩蛋里,有了陈思诚与片中容金珍对视的镜头,这一镜头升华了全片,使作品有了某种戏中戏的元电影质感,让银幕外的观众看到了一个创作者与镜头下人物的时空交汇。

小说中作家留白的部分,恰恰是电影人的“用武之地”。为搞明白解密过程,剧组邀请科学顾问、数学顾问、历史顾问为剧组上课,告诉他们密码到底是什么、整个密码史对人类起到了哪些作用、密码的前世今生等。“我现在虽然不能算是解密专家,但至少在密码这个领域我有了比常人更深刻的了解。”

抓住大银幕与小荧屏的根本区别,是激发观众走进影院、进行不可替代性消费的重要考量

柏拉图的“洞穴”寓言与两千年后出现的电影和电影院空间有着惊人的相似——黑暗的影院犹如一个洞穴,观众坐在固定的座椅上,一堵墙把影院和放映室隔离开来,放映室通过方窗从观众的上方发出光源,把影像投射到白色的幕布上,观众沉浸其中以为就是真实世界,其实那不过是一场“梦”——没错,电影的本质就是“造梦机器”。

陈思诚深谙其道。电影《解密》中,他通过十场梦的交叠,倒转现实,建构了天马行空的想象空间。为了让这些梦变得更加丰富、瑰丽、绚烂、宏大,创作团队集体为此做出了巨大努力。而在这十场梦中,实操难度最高的当属“红色沙滩”。“我们一开始希望沙滩是实拍的,美术团队为此查了许多资料,确实有粉色的或者偏暗红色的沙滩,但是质感都达不到画面要求,最后只好放弃实拍。”开拍前,陈思诚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这样一个意象:希伊斯和容金珍师生二人在逆光下对弈的剪影。他将这一想法告诉了曹郁,曹郁表示日落快慢完全不受控制,只有棚拍才有呈现出这一意象的可能。

“大家看到的景象虽然是棚拍的,但它是在一个5000平方米的大棚里,铺了几十吨沙子。”建造“红色沙滩”的过程远比想象中困难,剧组曾开过多次专门会议讨论沙子的颜色和质地,不仅用造浪机不断造浪、用巨大灯阵构成日落,还对海浪、光线、沙子之间的关系反复做交互测试。日落在海平面,不动声色的对弈剪影温暖且浪漫,抛却时代洪流的影响,就个体而言,那就是两个惺惺相惜的天才之间单纯的智力较量。这是梦,却也是更深邃的心理真实。

电影中,701局是片中隐蔽战线工作者最主要的活动场域,这里不仅是捕获、破译密码的核心工作要地,也是容金珍日常生活、打开情感之门的地方。陈思诚坦言,701局在现实生活中的原型就是如此,它由生活区与工作区两部分组成,外面有家属院、食堂、小型医院等,而核心工作区域701是一个完全不会被外界打扰、具有极高保密性质的地方。两者共同构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生态。最后影片中701局取景地是在一个20世纪50年代的疗养院,葳蕤的植物与建筑单体相结合,整体呈现出的神秘氛围超乎陈思诚的预想。

大银幕所追求的视听审美在电影《解密》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实现。比如该片全程使用单机位拍摄,有意使用一些长镜头拍摄手法,从而更好捕捉到演员表演和光影、周边环境的互动,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交代戏剧任务、寄托创作者意欲表达的思想主题与美学探索,同时减少剪切点,进而实现减少“导演”的存在感,让大家更加相信这一故事。再如此次全程使用到的IMAX特制拍摄,它的取景器更大、清晰度更高,这也意味着对于表演、美术、道具等细节的呈现要求更加严格。此外,陈思诚还花费重金购得披头士乐队音乐作品在亚洲地区的首次授权,将具有反战意识的经典歌曲《我是海象》融入容金珍的梦境之中,邀请作曲家洛内·巴尔菲作曲及制作原声音乐,并在维也纳录制原声……陈思诚说:“我一直在想,电影人一定要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电影和其他视频艺术之间的区别。如果电影没有这些东西的话,那观众为什么要买票走入电影院呢?所以我强调‘电影感’,是为了把更好的视听感受留给影院里的观众。”

高水平国际合作为中国故事插上光影翅膀,全面提升中国电影国际传播效能

麦家的原著《解密》在中国出版十余年后被翻译到西方,迄今为止已经在超过100个国家出版。如果说,原著《解密》被西方读者接受意味着在世界范围内播撒下中国故事的种子,文学改编电影将浇灌出世界艺术大花园中更艳丽的鲜花。此次,美国演员约翰·库萨克和英国作曲家洛内·巴尔菲的加盟,为影片《解密》打开了更加多元的国际视角。陈思诚告诉记者,华人影业引入的初稿编剧,加拿大编剧克里斯托弗·麦克布莱德在剧本中贡献了人机对抗的创意。电影里,容金珍被巨大的埃尼亚克(ENIAC)层层包围。埃尼亚克是世界上第一台现代电子数字计算机。当埃尼亚克真正进入密码领域时,人脑从此再也无能为力了。所以电影《解密》的故事,实际上也是人脑和机器的最后一次博弈,有点“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意思。而此次库萨克饰演的希伊斯更是给观众留下极深印象。“我之前看过库萨克很多片子,他身上既有些忧郁的气质,又有点儿孩子气的东西。当时最困扰他的问题是如何演好一位数学家?我说你不懂数学家没问题,你懂艺术家就好。”影片里观众会发现,希伊斯出场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人说数学到最后很像艺术,我觉得不对,数学就是艺术。

记者专访时获悉,电影《解密》的国际发行也在陆续布局当中。该片将由华人影业在海外发行,预计在北美、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际市场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