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明互鉴中挖掘古典学的现代智慧
习近平主席致首届世界古典学大会的贺信明确提出,古典文明群星璀璨,不断滋养和启迪后世。两千多年前,中国和希腊两大文明在亚欧大陆两端交相辉映,为人类文明演进作出了奠基性贡献。习近平主席的贺信充分体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对古典学研究和文明互鉴的高度重视,为我们认识世界古典文明的源起和发展、理解古典学的现代价值指明了方向。深入学习和领会习近平主席贺信精神,有利于当代中国古典学学者重新认识文明的多维度价值,传承人类文明几千年的文化遗产,推动文明交流互鉴。
古典文明的现代价值
古典文明是人类文明历史发展的基石,是现代文明赖以发展的根基。文明的发展与繁荣不能只看当下,而是要返身到人类文明的源头汲取营养。守古典文明沃土之正,才能创现代文明之新。这即是古典文明“滋养和启迪后世”之功。
习近平主席高度重视世界古典文明的历史意义和文明互鉴的当代价值,多次强调,作为亚欧大陆两端的古老文明,中国和希腊“为人类文明作出了奠基性贡献”。2019年11月,在对希腊共和国进行国事访问之际,习近平主席在希腊《每日报》发表题为《让古老文明的智慧照鉴未来》的署名文章指出,伟大的古老文明是相似的、相知的,更是相亲的,中希文明“向全世界展示了伟大古老文明的和合之美。中希关系发展彰显了文明古国在现代社会互利合作的勃勃生机”。2023年3月,习近平主席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提出“全球文明倡议”,强调要共同倡导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重视文明传承和创新,加强国际人文交流合作。2023年2月,中希文明互鉴中心启动仪式暨首届中希文明高峰论坛在希腊雅典大学隆重举行,习近平主席指出,两国建立中希文明互鉴中心,致力于推动中希文明交流互鉴、促进各国文明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和时代意义。
亚欧文明交流与互鉴的历史,既描绘了过往千年来的历史画卷,也将在新时代谱写出新的篇章。中希两国在大会上携手向世界发出深耕古典学学术的呼吁,正体现了文明古国的历史风范和责任担当,这是文明和谐胜过文明冲突、中外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大创举。
国际合作的新平台机制的建设拉紧了中希文明交流的纽带,中欧以及世界不同区域的古典文明也将为世界现代国家和文明的发展作出实质性贡献。在雅典设立的中国古典文明研究院是文明交流互鉴的新平台,据称它即将进行考古发掘、开展古典文明研究、建立考古图书馆、发行学术刊物、组织学术活动、实施研修项目、举办展览展示等学术交流活动。中希双方以切实的机制建设保障了学术交流平台在文明互鉴中发挥桥梁作用。
在古典学研究中凝练中国问题
古希腊文明是西方文明的摇篮和根脉。中国的古希腊研究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进一步开拓,形成属于自己的特色。
第一,古希腊文学研究是值得中国的古典学学者开拓深耕的研究领域。在国内的古希腊人文学术研究中,历史学研究和哲学研究的系科建制早,学术研究历史长,成果较丰硕,但在古希腊文学研究领域,能识读古希腊语原文、做文学文本细读研究的人相对较少,系统性成果尚不多,国内前辈学者罗念生、水建馥、王焕生、张竹明、陈中梅等人筚路蓝缕,为中国学界奠定了坚实的古希腊文学翻译与研究基础。在前辈们垦拓与耕耘的学术田地之上,近年来一批中青年学者异军突起,他们通过对西方古典学的语言、修辞、思想史等方面的深入学习,在古希腊史诗、戏剧、诗论和抒情诗的翻译、注释和阐释研究方面,均有突出表现。国内已有的古希腊文学研究结合对经典文本的原文解读与外部历史语境的阐释,研究水准较20世纪可谓迈上了新台阶,推动了学界对古希腊文明中的核心文本的细致研读和重新认知。
第二,中国学者做古希腊研究,应当凝练中国的问题意识,突出中国特色。中外古典学的语文学训练方法大多是相通的,但我们研究的立意和要解决的问题,不应该照搬西方古典学,我们打造的古典学研究的核心能力也应该适配中国的西方古典学研究,才能完成真正的知识跃迁,而不是满足于做知识的“搬运工”。以古希腊文学为例,中国研究者首先要精研古希腊语的经典文学文本,学习和借鉴西方深厚的古典学学术传统,但研究“他山之石”不能只停留于此,还须有实质性的“攻玉”。一言以蔽之,中国的古希腊文学研究还应突出中希双向的深度认知。
习近平主席在2019年的署名文章《让古老文明的智慧照鉴未来》中曾特别提到:“中国翻译家罗念生一家三代致力于希腊文学、戏剧的翻译和研究,为增进两国人民友谊作出了重要贡献。”中国的翻译家们历经百年,不懈地译介古希腊文学,为中国读者贡献了诸多耳熟能详的经典文本,而这些西方古典文本在中国的创造性接受与转化中所经历的浴火重生,尚未得到古典学界的足够重视。当代的古典学学者可以通过“接受研究”调整古希腊文学的研究方向,形成具有中国问题意识的研究领域和方向。接受研究并不必然是“后古典主义”的研究地盘,对中国研究者而言,接受研究既是在西方古典学中补充和纳入中国问题、中国维度,强化古典学研究的现实关怀,也是推进中希文明互鉴的有效途径。以“古希腊悲剧的百年汉译史研究”为例,我们不仅要总结中国的译者百年来的古希腊悲剧汉译成就,还应探讨古希腊文学翻译的社会价值。
第三,应突出中希或中西古典文明的比较研究。五四时期的“学衡派”曾提倡“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他们是有意识地进行中西方古典文明比较研究的先行者。改革开放至20世纪末,学术界出现过大量中西方文明的比较研究,但专注于古典学比较研究的学术成果并不多。21世纪以来,随着国内的西方古典学研究逐步深入,已有不少学者开始着手进行中西古典学的比较、互鉴和汇通。
回顾历史,一百多年前,一些有识之士对古希腊文明曾给予过高度评价,认为希腊文明是西方古代诸文明的总汇,是现代西方文明的来源。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中国召开首届世界古典学大会,会同八方宾客,共襄古典学盛举。新时代中国以融贯古今的历史气度、文明互鉴的大国心胸,回溯人类思想的智慧源头,发掘那些滋养了人类文明几千载的古典文明。古典学既是历史之学,更是当代之学。
(作者系北京语言大学文学院教授、比较文学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