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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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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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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壮》连载

第二十三章

工作年限长了,强强、晓静、壮壮、玲玲的工资都涨了,老四虽在打工,但收入也还算稳定,水清一家的物质生活水平眼见得提高了,家人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精心照料小孙女的水清做梦也没想到,自家的日子会过得这么好,她真得很满意、很知足了。只是孩子们正处于成家立业的时段,都忙着投身事业、谋划生活,她担心他们吃不消,但又不想阻挠,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和愿望,不踏踏实实地干怎么可能实现?因此她只想搞好后勤工作,现在带孙女,将来带外甥,只要身体做主,她就准备帮他们一直带下去。

有这样善解人意的母亲,自然有言传身教下善解人意的孩子,壮壮就是典范。她怜惜母亲,心疼哥哥,忍让嫂子,照顾妹妹,脑子里时时刻刻装着家人,对自己考虑反而很少。尤其在终身大事上,一直没动过心思。现在的她已三十一岁了,虽仍保持朴素本色,但毕竟年轻,素净的白色收身上衣配深咖色长裤,倒也紧俏贴身,周身迸射的蓬勃活力加上红润而富有光泽的脸庞,不乏亭亭玉立的风韵。这位老姑娘看着不急,但月下老人急了,他悄悄为她牵起红线。

我们前面没有提及,工作之余,壮壮还抽空为校办刊物《校园之声》编辑部投稿,为兴趣找一块儿播种的处女地。只是她并不知晓,她姻缘的种子也将在这块田地上萌芽。

“刘老师,你这篇文章引用了不少诗歌,看来古典文学学得不错!我经常审稿子,发现咱们语文老师,都喜欢用诗歌为文章润色。”编辑骆宾展现出他的大家风范,看完文稿后先给予肯定。

壮壮听出了夸赞之意,不禁欣喜外露。但她还是谦虚地、其实也是实事求是地说:“皮毛而已,从没深入研究过。”

骆宾点点头说:“诗歌是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有时间多作研究对咱们都有好处。”

“就是,就是。”壮壮连连接应。

“不过——,你看这句诗——”,骆宾略作迟疑,然后用商量的语气指着稿件中的一处说。

“哪句?”壮壮走上前,眯起眼看所指文字。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这是唐代元稹《菊花》中的诗句,诗人借物抒怀,对菊花经受寒冷考验,最后凋谢的坚强品格给予赞美。你引用它来言明文中人物的志向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忽然想到另一句诗,你听听,是不是更符合语境?”

“哪一句?”壮壮疑惑地问。

“白居易《咏菊》中的‘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这首诗也是借菊花不惧霜寒、傲然绽放的坚强品格来言明志向的,诗的前两句是……”

这首诗壮壮当然知道,于是抢着说:“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

骆宾笑笑,分析道:“咱们比较一下这两首诗。元稹诗的前两句是‘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可见他描绘的是丛丛秋菊盛放的景象,而‘金粟初开晓更清’则指菊花刚绽开金黄色的花蕊,就给早晨多奉献出一份清香的意思,结合文意看,这句是不是更契合你写的初参加工作的这位年轻人在逆境中奋发向上的故事?”

“哦,我明白了。”壮壮恍然大悟,向骆宾投去赞赏的一瞥。

“感谢,感谢!这句确实更妙!”说完壮壮提起笔作了修改。

“半斤八两,咱们都差不多。”他词谦意真的回答,更增加了壮壮的好感。

投过几次稿后,他俩熟识起来,相互间的交谈也变得轻松惬意。一个周日的早晨,同住学校宿舍的骆宾和壮壮不期而遇,于是两人并排走在林荫道上,但不同于编辑部的相处,他们心里极其紧张。好在通幽的小径、清爽的气息缓解了绷紧的神经,他们逐渐放松,凝固的思维慢慢变得活跃。骆宾先打破僵局:“你最近送去的一篇鉴赏诗歌的文章我看了,由景入情,点析到位,是一篇好文!”

“别滥用夸赞之词,我表达的观点清浅直白,缺乏深度,一般而已,谈不上好文。”壮壮觉得骆宾没话找话,很干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骆宾两颊绯红,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又默不作声朝前走去,忽然骆宾用手一扫树篱,说:“看你喜欢诗词,咱们来对诗词吧?”转头征询时,骆宾眉宇间的英气直浸壮壮心底,壮壮脸一红,眼一移,看着旁边的树说:“行。”

找到了共同话题两人都很高兴,骆宾又提议:“咱们玩个新鲜的,我说一句,你来对意义相近的一句,比如表达惜时的句子‘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壮壮一听便心领神会,不等骆宾说完就接上:“那我是不是得对这么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对得好!”

壮壮笑了几声说:“那你起头吧!”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嗯——有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怎么样?”放松的壮壮迎住骆宾的目光,从他笑眯眯的眼里看到了肯定。

“再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嗯,我得想想——‘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对,虽是写梅,却非一意。对哪句呢?哦——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好,对上了。再给一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这句不用多想,‘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

就这样,来来回回两人对了许多诗句,对到兴起,壮壮竟抢了码,结果成了壮壮起头,骆宾对接。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怎样?对吧!”壮壮兴致不减,越说越快。

“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我知识储备有限,一时脑子短路,想不起来了,甘拜下风,甘拜下风!”骆宾机敏的反应和夸张的口吻逗得壮壮直乐,一路走来两人兴味盎然,舒心之至。

后来,他们经常互荐看过的好书,谈论书中人物,热烈澎湃的激情和共同的兴趣爱好将两颗年轻火热的心紧紧拴在一起。

二零零一年冬季,壮壮结婚了。从小就离家就读的壮壮从丈夫时时流露的挚爱眼神和公婆毫不吝惜的热情态度中,深切感受到家庭给予的温存体贴和呵护关爱。

这不,冬日的早晨,哼着小曲的她又从甜蜜的爱巢骑车出发前往学校,和早起的行人、跃动的鸟儿一同呼吸清寒舒爽的空气。壮壮知道,在灿烂的朝阳中,勤劳的人们已穿梭于此,开始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天。

想到这儿,她不由哼起歌曲《希望的田野》,一路走一路唱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是啊, 生活确实在身形瘦小但心智成熟的壮壮面前展开一幅甜美幸福、色彩绚丽的画卷。

她暂时远离了女儿、妹妹、姐姐的角色,开始投入到儿媳、妻子的演出剧目中,不久的将来,她还将出演更重要的角色,就是母亲。对于未来,她满怀希望,准备拿起画笔,以自己一贯的坚韧个性继续勾勒,描绘出更美好的前景。

行走于人世间的这个渺小而平凡的壮壮就像一株顽强生长的树,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中不折不挠、努力向上,不断增强求生求壮的本领。她自强不息,竭力保持这种苍木般的生命力,或蓄或萌,或隐或现,在苦乐交织的生命进程中焕发出盎然如春、灿然如夏、斐然如秋、凛然如冬的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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