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的许多诗是给大多数人看的,也有的就是写给少数人看的,给能够读懂我的人看的,有的诗甚至仅仅是写给一个人看的。这也是诗歌与其他文体不同的功能之一。请允许我说句心里话,我不刻意为“大众”写诗,也不刻意为“小众”写诗,我写诗是源于自己内心的激情、感受、冲动和满足感。我写个人情绪,也写大痛大爱。因此我一直主张包容,不要用一些狭隘的定义限制别人,多些诗歌作品,少点诗歌现象,尤其是少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说清了道明了也百无一用的概念,害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
五、关于诗歌刊物的生存问题:
这个题目不是会议议题,但是是我想说的话题,会前与中国作协创研部同志们的沟通中,他们表示:不一定按照会议议题谈,可以随意一些。我想作为编辑,我凭自己对诗歌的理解、感悟和体验编诗。在众多赋予我的称谓中,我最为珍惜的是“编辑”这个称谓。我会一生都尽可能做个称职的编辑。我总想,编辑总是要为别人想些什么做些什么,这与我性格中期待的相符。前几天,90后诗人原筱菲在我的博客里留言告诉我:“告诉您个好消息哦:俺被中国传媒大学录取了呢。选的是动画学院,大二后分专业,准备学动画编导。以前的文学积累对专业会有用,专业也会对文学有帮助。真的很感激您最初的牵引和一路的关爱,才能使小菲顺利、健康地成长。我的学校很垃圾,高三下学期只有十几个人常在班级,老师不讲课,最后一个月回家了,全是自己学。好在坚持下来了哦^_^张牧笛录了中央戏剧学院,苏笑嫣也会考到北京来,还有李唐。我们这几个您亲手带起来的孩子终于可以聚在一起了呢。”我回答她:“真高兴。为你高兴。两个小时前刚从武汉回来。真好。今晚替我祝贺他们。像我的孩子。离得近了,也许什么时候就去看你们。快乐!”这种单纯的快乐一直持续在我三十多年的编辑生活中。
今天我更多地谈到了编辑,其实我想说的是,在目前的社会现实中,做一个纯文学刊物的编辑很难,他一定要是一个近乎痴迷的理想主义者。因为在具体生活上,他们得不到在别的行业中得到的满足。有的只是精神。最近我们在提倡文化产业化,当然,有些文化是可以产业化的,但有些文化是不能产业化的。我们的文艺经费投入的方式一直有偏颇,应时性太强。有时为了某一个当下的主题,投入重金,什么电视剧、晚会等等开支巨大,却只在很短的时间里有所谓社会效应,而基础性的文学期刊,越来越被忽略,这对于文化艺术相当于釜底抽薪。现在,各级文联、作协所主办的文学刊物,都处于艰难的生存状态,出版社主办的期刊相对状况要好一些。另外,各个省份对文学期刊的投入情况也不尽相同,有的刊物一年财政投入能达到几百万,比如广东、福建、湖北等经济发达省份的刊物,而有的省财政投入为零,比如我们河北,难以启齿啊。《
长城 》、《 诗选刊 》在全国影响很大,而且已经是河北硕果仅存的两家纯文学期刊了,它在延续着我们河北的文化,但生存艰难。我们一方面强调这些刊物的社会效益和培养作者的作用,当然必须强调这一点,而另一些时候又强调它的经济效益。坦率地说靠文学期刊挣钱几乎没有可以参照的例子,文学期刊很难产业化,而且这些刊物搞创收,搞经营等等,政策没有给这类刊物更多的支持,显得不伦不类,使得这些期刊进退两难,有的刊物甚至卖版面,实在让人汗颜。文学期刊大多是地域文化的一个重要品牌,我们总说诗歌是一个民族最后的良心,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拿自己的良心用来赚钱,没有哪一个国家把自己的良心产业化!比如有一个《
诗选刊 》,河北就是中国诗歌的重镇和高地,就是诗人们心中的圣地,没有了刊物,这个地域的诗歌光彩就会减弱。诗歌不是物质的,她就是一种精神,永远如此。我们的经济高速发展了,更应该把好的文学刊物纳入到公益性文化事业编制当中,这同样是改革,是为了更快发展文化事业而进行的改革。
我们的决策者对文化的认识应该科学和实际一些,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懂得严肃文化积淀的持久性和持续性,懂得分类指导,不能养起来就全部养起来,产业化就全部产业化,这是一种缺少远见的思维。这个时代似乎“宣传”很重“文化”很轻。必须承认,我们的文学刊物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艺术杂志,而是一个政治与艺术的综合体。你在用它,它是意识形态,不是吗?这没什么不对,但这句话遮遮掩掩不如说明白了。其实我们的纳税人不是一直在“养”吗?包括那些喉舌大报,哪个不是明着或者变相养着,否则每年发那些指令订阅的文件干什么,否则它凭什么订数能过百万份?是它办得好?有可读性?人们离不了它?我想,这种感受不仅仅是由于我的肤浅。
其实我们的诗歌刊物已经在自身作着调整,比如这几年大部分刊物,像《 诗刊 》《 星星 》《 诗选刊 》《 诗潮 》《 诗林 》等等都创办了下半月刊,实际上等于一下子多了几本诗歌刊物,这是这几年诗歌繁荣的标志,也是刊物为摆脱经济困境所作的努力。但完全推向市场,违背诗歌自身的规律,也会把目前诗歌刊物的好局面打乱。
再次重复我的希望:我们能不能理智一些科学一些,认真按照各类刊物自身的规律来制定政策,营利性的和非营利性的刊物应该有所区别,应该在各省选择两三家文学期刊纳入到公益性文化事业范畴。请中国作协在这方面发挥自己独特的作用。真的不想看到在我们这个被称为“盛世”的时代,我们的文学期刊、诗歌期刊被人为地萎缩和甚至消亡,从长远看,那将是中国文化的灾难。
诗歌如何走向平民与大众?
荣 荣
我很看好当前的诗歌创作,尽管诗歌处于大众视线边缘,但写诗的人绝对数大,诗歌创作产量高,好诗的比例也不少,尤其是年轻诗人们创作上的跟进,他们起点高,思维活跃,非程式化的写作,使他们的作品呈现出多样性,丰富性,也更具现代性,并且已从中产生了一批优秀的诗歌代表人物,令诗坛瞩目。另外,网络的便捷对诗歌繁荣有着巨大的促进功能,网络诗歌的低门坎,为我们留住了一大批基本的诗歌作者,他们同样也是基本的诗歌读者。所以,不管从哪一点上讲,都很繁荣,较之过去的诗歌,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存在的问题,就是创作上的趋同。因为现在的诗歌除了传统的报刊纸质传播手段外,个人的博客啊网站啊,在诗歌传播中的作用更大,传播更快。很多诗写者,一首好诗出来,写作的手法技艺语言文字甚至内容,在诗写者互相阅读之中也会被借鉴。每次我编我刊的诗歌栏目时,阅读大量来稿,常常会觉得诗歌稿件的类同。想从大量来稿中找出新鲜的诗歌来,确实不那么容易。所以,在强调个性化写作的今天,诗人们更要警惕趋同写作,要有自己独有的价值认定和独有的写作标准,并在自己的写作文本中具体呈现。
就像诗歌被边缘化,写诗者仍然众多一样,虽然当下的诗歌存在类同、相互模仿等弊病,但好诗仍众多。如何看一首诗的好坏,每个人的标准却不一定相同。因为人们很喜欢以个人的好恶,以个人内心的经验和感觉,去判断一首诗的好坏。这就会让好诗的标准变得非常难以统一。在这里我想以时装设计制作来与诗歌作一个简单的比较,好的时装需要的是:1. 舒适上乘的料子;2. 赏心悦目的色彩图案;3. 新颖别致的样式;4. 上身后的舒适度及美感。与诗歌对应起来,我理解的一首好诗:1. 应该包含着人生智慧及灵动的语言,就像服装的质地;2. 鲜活的时代内容,就像服装的色彩图案;3. 新颖的别开生面的叙述和抒情方式,就像时装的样式;4. 与读者一起完成的阅读效果,那就像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前面三点是诗人独自完成的,但最后一点最难,就像服装,因为西施的衣服穿在东施的身上,东施还是东施。在我看来,当下的诗歌,已有了长足的发展,诗坛上不断有好诗出来,但很多好诗却鲜有欣赏者和掌声,尤其是在广大的读者那里。所以,从这点上说,好诗更需要有眼光的读者。
这也就转到诗歌如何传播的问题上来了。这也是诗歌如何走向平民与大众这个问题重要的一个方面,另一个问题是诗歌创作如何作面向大众的努力。但我觉得与诗歌如何更好地传播相比,诗歌本身的问题要轻得多,也就是说,提高大众的阅读水准,才更是解决诗歌受众少的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