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军:文学新鲁军之签约小说家“英雄榜”
来源:文艺报 | 张丽军 2016年09月06日14:26
近年来,山东青年作家在省作协签约作家机制的大力激励下,已经从鲁军新锐逐渐成长为文学新鲁军。在山东省第三批和第四批签约小说家里,刘照如、王方晨、宗利华、柏祥伟、凌可新、闵凡利、刘克中等一批优秀的男性小说家已经显现出文学新鲁军的阔大艺术气象和深厚精神底蕴,成为新世纪中国文坛重要的生力军与主力军,构成了新鲁军“山东英雄榜”的主力阵容。
在文学新鲁军之签约小说家“英雄榜”中, 刘照如是我最早认识的“英雄”。刘照如是个有故事的“英雄”,正如金庸小说中的侠之大者。山东菏泽自古就有习武之风,是全国首批武术之乡,民众有着尚武侠义的传统。刘照如曾讲过一个当地故事,让我一直念念不忘。大意是说菏泽好兄弟,一见面,不管兜里钱有多少,就拍着自己的上衣兜说,“兄弟,用钱不?” 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意思是,兄弟若用钱,尽管拿去。钱,对于穷苦百姓而言,就是包含生命血气的救命之物,是最重要的东西。自然,对面的兄弟也是不在话下,干脆利落回答“不用”。刘照如留着板寸头,有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煞是耐看。一次他跟我说,小时候学过戏,在舞台上练过功夫。所以,对于刘照如曾提到长篇小说《十八腔》,我一直非常期待。去年,刘照如的小说《蓝头巾》一发表就获得众多好评,入选多个选本,显现出跃动的生命力,迎来了一个新的阔大深邃的艺术创作阶段。《蓝头巾》视角新颖,刻画深刻,往心理深处用劲,既有老济南民俗、民谣的灵动描写,又有着对日本普通士兵有趣、可爱心理及其恐怖行为的富有张力的叙述,是一篇近年来极为优秀的抗日反战文学。
凌可新是鲁迅文学院首届作家班学员,是成名较早的新鲁军“英雄”。2013年在北京举办的“文学鲁军再创辉煌”论坛会议上,我们住在一起,到鲁院附近的市场散步。凌可新胖胖的身材和抽烟的嗜好,给我很深的印象,就像几年前他的小说《越简单越好》中的女主人公“毛荣荣”一样,让人一下子就记住了,有种“毛茸茸”的温暖感觉。凌可新的文学创作近几年来呈现更为成熟的状态,尤其是《赶贼记》《暗器》《夜色嘹亮》等关于乡土人物形象系列作品。“一个人,叫王长水,名字好记,人也长得喜受。在王家庄,喜受就是招人喜欢的意思。而这种人,首先得脾气好,脸上时时都笑嘻嘻的,打眼一看就得像个好人。再者,也要有一些特长。”小说一看开头,就显现出行家里手本色,有着很熟稔而自信的叙述经验,吸引人读下去的故事兴味和独特的叙述语言特色。小说《暗器》涉及到了当下乡村留守妇女的问题,讲述了光棍王作开以谣传的“暗器”为武器来要挟村庄众多女性发生不正当性关系,最后被村里女性乱棒打死的故事,近似黑色幽默。小说名为“暗器”,实则隐喻了一个时代精神深处的“暗疾”。
王方晨是鲁军新锐文丛第一辑的作者,是在新世纪之前就已经赢得“英雄”声誉的作家。王方晨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对自己作品的信心。王方晨还是一个有创意的小说编辑,邀请批评家在《当代小说》开设“当代小说四季评”栏目,评点天下文坛豪杰。王方晨早期乡村叙述的系列作品,如《王树的大叫》《生命是一只香油瓶》《祭奠清水》等具有“清水出芙蓉”的清新质朴气质的小说,里面的“塔镇”叙事在某种意义上延续了鲁迅的国民性批判的精神视域。近年来,王方晨在连续发表《公敌》等多部关于乡村叙事的长篇小说之后,开始了关于老济南文化的新的城市文化书写,为自己开辟了一个新的精神空间。《大马士革剃须刀》可视为王方晨的新城市文化书写的代表性作品。作家要与自己生存的地域结合起来,这与我一向倡导的文学创作要接地气、要书写足下土地的地域民间民俗文化理念是一致的。王方晨《大马士革剃须刀》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小说既有当下城市拆迁发展的时代气息,又有着来自古老传统的老济南民俗文化的深厚精神底色,二者交织在一起,在风轻云淡之际刻下了“灵魂拷问”的沉重一笔。这就是新世纪中国的故事,其背后的深层逻辑是中国传统伦理文化与新新中国实利主义的内在犀利冲突,是文学鲁军中的王润滋、张炜、矫健所呈现的80年代“义利冲突”的延续和新的书写,体现了王方晨对时代、文化、道德的深刻追问和精神思索。
宗利华身体壮硕,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是有着齐鲁文化温柔敦厚传统的“文化英雄”。宗利华小说塑造了一个名叫“香树街”的有着氤氲人间烟火气、复杂情感纠葛和丰富精神意蕴的文学王国。近期作品《师生图》继续延展着这一脉精神气象。宗利华《天蝎座》《天秤座》与早前的《水瓶座》等作品建构了一个新的“文学星相”系列,思想犀利,语言精练,呈现出作者多元的精神追求。事实上,作为文学新鲁军一员的宗利华,是最具有文学地理坐标意识的作家,也是较为成功确立自己的文学地理坐标的作家。尤其是“香树街”文学地理系列作品已经引起了文坛关注,鱼店老板、妓女、入殓师、地痞无赖、导师、市政官员等各色人物活色鲜香地生活在“香树街”世界里。
柏祥伟高高身材,红褐色的脸膛,显现出一位基层作家的质朴、诚恳与对艺术的执著。柏祥伟面对低劣的生活条件不向命运屈服,写出了一篇篇优秀艺术作品,是从底层中走出来的“英雄”。柏祥伟的《羊的事》等作品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显现出较高的文学实力。《羊的事》写出了一个乡土中国版的“罗生门”故事:一位叫刘庆柱的农民花钱买下了赵三偷来的羊而被村人认定是偷羊的贼,刘庆柱为自证清白而到处寻找小偷赵三。《无故发笑的年代》是柏祥伟的一部中短篇作品集,描绘了已经过去的时代和已经消逝的“说书人”,具体到个人的命运身上而又让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他最近的作品《火烧》则呈现了浓厚的地域文化风情,体现了作家对文学、地域文化、民间民俗的新思考与新追求。
刘克中是我几年前就认识的“70后”军旅作家。面庞黝黑的他,讲起话来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是一位多产的有着强烈英雄情结和理想主义气质的签约作家。出生于农村的刘克中从小就崇敬英雄。刘克中希望让英雄内心的光明,来照亮处于重重信任危机的现实生活。近年来,他创作了长篇小说《蓝狐突击》和《蓝焰兵锋》《目标战》等一些作品被拍成热播的影视剧。《英雄地》是刘克中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英雄地’的内涵不在于英雄,也不在于地,而在于播种、生长、繁衍出诚信的力量。我们这个民族需要生长这样的力量。同时,我想把这本书作为一块净土,渴望读者能通过阅读在这块土地上生长出诚信的力量。”这正是这位文学新鲁军“英雄”之于时代精神问题的深刻观察和独特思考之后所进行的审美书写,力图为新世纪中国社会转型提供来自个体、大地和文化传统的精神资源和审美镜像。从这意义上而言,《英雄地》是新世纪有着深厚人文情怀和深刻精神思索的军旅文学文本。
闵凡利的小说有两类题材引起较大关注:一类是关于乡村底层小人物系列乡土文学作品,如《张三讨债记》《人家的小白楼》等;另一类是被誉为“新禅悟小说”的宗教题材小说。《张三讨债记》以生动活泼的语言刻画了一个奸猾、刁钻、诡计多端的乡村无赖“李四”形象。《张三讨债记》有着较多的简短对话,显现出较为高超的叙事技巧和语言掌控能力,即在近似白话的口语叙事中,显现出对话人的性格特征以及情节的自然推动。《神匠》作为“新禅悟小说”的代表作,构思精巧,语言精妙,想象神奇,尤以为观音“洗尘”和“安心”的情节最为突出。“他妻子问过他,你的神塑得那么活,有绝招吗?他在酒后告诉妻子:神有了人间味才是神。神才活。”所谓的“人间味”和绝活,就是用人的“汗水”为神“洗尘”。这一情节可谓是在意料之外,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而同时又韵味无穷。
当然,严格说来,文学新鲁军在小说深层精神意蕴上,在处理时代精神经验和宏大历史主题上,在长篇小说体式和独特语言风格锤炼上,都需要向历史学习、向生活学习、向文化传统和老一代文学鲁军学习。事实上,历史已经一再地呈现出这片文化厚土之于中国文学、中国文化的独特贡献。文学新鲁军的山东“英雄”,这是新世纪中国文坛最值得期待的文学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