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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奔:宋代的艺术

来源:人民政协报 | 廖奔  2016年10月10日08:51

 

演讲人:廖奔

 

▲廖奔

▲李成 《茂林远岫图》

▲张择端 《清明上河图》(局部)

演讲人简介:

廖奔,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副主席。当代著名戏剧理论家、戏曲史家和文化学者。代表作有:戏剧理论《中国戏曲发展史》、《中国戏曲声腔源流史》、《中国古代剧场史》、《中国戏剧图史》、《廖奔戏剧时评》等,纪实文学作品《美利坚的诱惑》,散文集《行色匆匆》、《淡空鹤影》,共20余种;主编“蓦然回首丛书”、《中华艺术通史(宋)》等著作数10种;发表论文、散文、杂文、诗歌、剧本、词赋等600余篇。先后获得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基金优秀著作奖、国家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图书奖、田汉戏剧理论奖等奖项。

编者短评:

历史长河波澜壮阔,艺术历史精彩纷呈。在经过先秦艺术的奠基、秦汉艺术的发展,到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分裂与融合,以及隋唐的全面繁荣,艺术发展到宋代,是一个集大成时期。

廖奔对宋代艺术的解读,从宋代艺术形成的人文环境出发,重点分析了宋代艺术在中国社会转型期的三种表现,这三种表现成了宋代艺术勃发的外部条件;而真正决定宋代艺术深沉内敛、幽雅醇清气质的是宋代文人的文化心理结构,在深入解析宋代文人文化心理结构形成原因的同时,运用对比的手法将这种心理结构的形成与变化彻底解构,语言凝练通达,观点鞭辟入里;最后,重点探讨了由这种促使艺术勃发的外部条件和文人的内在心理结构相结合后而形成的独特的艺术审美气韵和艺术格局。

宋代艺术的社会人文环境

宋代艺术在中华民族的艺术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可以说,经过数千年的历史演进,在不断地开拓、丰富、提炼、完善之后,到了宋代,中华艺术之河流入了一个集大成的时代。虽然在疆土、国运、气势、境界方面,宋代不如汉唐的博大开阔、沉雄浑厚,然而它却以郁郁乎文哉的君子风范、厚积薄发的文化修养、幽雅醇清的艺术气质、丰富细腻的审美感受,通过全面而又极富时代特色的创造,修建起一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艺术殿堂,从而得以彪炳史册,辉映千古。

盛唐之时在庙堂奏响的黄钟大吕的旷世弘音,虽然在人们心中经久回荡,毕竟余音渐渐消歇,接续而起的是宋代千巷万弄的急管繁弦,嘈嘈切切,此起彼伏,如夏夜荷池骤雨,如雨后浅塘蛙鸣,集为多乐章的交响乐,汇成多声部的大合唱——中国古典艺术从此拉开了崭新的一幕。

宋代艺术的转型是由于中国社会的转型造成的。中国传统社会在宋代悄悄地开始了它自身的转变,从古代社会转向近代社会,它为艺术的勃发提供了平台,这个转型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一种崭新的物质文化生活的展开。唐代安史之乱导致了农民起义彻底摧毁了世俗门阀制度,土地从授田制变成了庄田制,土地所有者从贵族转变成世俗地主,农民与土地所有者的关系由人身依附转变为雇佣,这种转变大大地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封建农业大发展,不仅为宋代艺术繁荣奠定了基础,还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并支持着当时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商业、手工业的繁荣。商业、手工业的繁荣又促进了城市的繁荣,这都跟艺术的繁荣关系紧密。

宋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提高,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科学技术的极大进步。纸币交子的流通,活字排版的出现,火药的发明,火焰器的使用,航海开始使用指南针,天文时钟的架设,鼓风炉、水利纺织机的应用,船只不漏水舱壁的使用等等,这种种发明、普及应用,把当时社会生产力推进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经济突飞猛进。于是,我们看到了一幅社会生产和生活的生动图景。

从南到北的广阔地域幅面上,缀满了星罗棋布的大小新兴城市和城镇,在这些城镇中时时刻刻都发生着种类繁多的商业贸易。鼓风炉纺织机的声响,在全国各地进行着作业;稠密的城乡通道,运货的大车也络绎不绝;蛛网一样的内陆河流里风帆密集,货船首尾相接,呈现了一幅生动的社会经济图景。

第二,文人集团的壮大。宋代的偃武修文和科举取士这两种机制的确立和推行,使文人的境遇得到了有利的提高,且带来了宋代文化的极度繁荣。宋代流行一种这样的说法:“臣庶贵文学,武将尽读书。”由于历史的原因,赵匡胤一方面要求武将读书学习文化,把武将变成文人,另一方面把军政大权交给文人,使宋代统治阶级文人化,带来社会的“文治”与社会文化的蓬勃发展。

宋代科举不注重出身,不论工商杂类、僧道百家皆可应试,通过科举考试来改变家庭的地位。这种情形反映出统治中国几个世纪之久的门阀地主势力顷刻间荡然无存。与此同时通过自由买卖获取土地的庶族地主取得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统治,社会阶级力量也发生了极大的变更,广大的寒俊肃士通过公平的考试步入仕途。自此,“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神话变为了现实,出身下层的士子有了通过个人奋斗达到“天阶”的路途。于是天下人都被吸引到读书—应举—做官这条道路上来,在这种人生模式里实现自己的价值。这为朝廷培养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士大夫阶层,士大夫人数的增多、政治地位的提高、俸禄的增加,大大激发了文人的积极性,促使宋代在史学、文学、艺术和科技等各个领域,都进入了一个全面辉煌的时期。

宋代士大夫阶级的有闲和有钱,为宋代文化的繁荣提供了特殊的条件。宋代官僚机制的特点是官多且富,这种特点使士大夫置身于一种饱食雍容的境地。他们既然衣食无忧,便有充裕的条件、时间和精力来开掘自己的智力和才慧,充分用于读书写作、琴棋书画以及其他文学艺术创作。他们的思想层次超越了前代,仅就哲学而言,融儒、佛、道为一体的理学思想表现出更为博大精深的思考,着力于将人寰与宇宙联系起来,同时进行观察、思考并给予阐说和塑造,以至在其后的几百年中构成了中国文化的精髓与框架。宋人以“意趣”取代了唐人的“风韵”,以深沉悠远的理想覆盖了唐人浪漫的情怀,这从人类发展角度看,是一种文化的推进。士大夫是中国古代从事文化和艺术创造的一支生力军,到了宋代,这支队伍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壮大,同时由于社会文化的推进,这支队伍也真正实现了创造艺术的自觉。

第三,市民阶层的崛起,这是宋代一个突出的特点。宋代的商业贸易极度繁荣,推动了城市的发展,城市的繁荣带来了市民阶层的迅速壮大,市井艺术的普遍兴盛,这成为宋代一个突出的景观。

宋代的商业发达,贸易往来不绝,促成了星罗棋布的城市日益扩大。因而,除了驻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以外,大量的商贾摊贩、小手工业者、船夫、脚夫、艺人、妓女、僧尼、奴婢、郎中、叫花子、无业游民等,形成了庞大的市民阶层,为文化的繁荣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南北宋之交的文人孟元老曾在北宋末年于汴京(今开封)度过了他的童年和青年时代,他在《东京梦华录》自序中描述了一幅极其生动、充满生机的市井生活图画。在这种文化环境里,市井艺术从最适宜生存的土壤中茁壮而起,迅速发展为灿烂辉煌的艺术景观。

上述传统社会的历史性转折,创造了一个广大而富裕的民间社会,为艺术脱离对宫廷的依附,脱离对贵族的依附,自信而朝气蓬勃地走向街市,走向乡村,走向世俗,走向大众,铺平了道路。它创造了一个商业化的传播和流通渠道,让艺术直接进入大众消费,从而获得自己的价格,为独立生存提供了保证。它创造了一个有着高水准物质和文化生活需求的社会环境,为艺术真正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开辟了途径。

内趋性文化心理结构的形成

如果说社会转型是造成宋代艺术的一个勃发条件,那么宋人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变化,决定了宋代艺术的气质。

一、版图的心理阴影。宋代是中国历史上版图狭小的一个朝代,尽管汉唐辽阔幅域的掠影还飘荡在回忆里,但已经转化为宋人心理上挥之不去的悲凉情结。虽然也形成了统一的帝国,但宋人连收复包括今天的北京在内的燕云十六州的企图,都被南下强辽的铁蹄踏做齑粉,宋真宗为解除辽国的军事入侵,在澶州与之匆匆订立的“澶渊之盟”,以每年向辽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的代价,换得了宋朝一代人的畏缩心理。

宋人成为历史上最为文弱的王朝,不但再也没有汉人开边拓土、勒石燕然的气概,也丧失了唐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胆魄,甚至连燕然、阴山本身都成为意念中遥远而不可企及的地域概念。在宋人“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整体悲剧氛围中,虽然还未曾泯灭“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个体壮勇,也已经染上了“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浓郁悲凉情绪。

宋人所面对的这一外部世界,给宋人带来的心理影响是极其深刻的,它使宋人失去了汉唐那种博大、开阔、外向、奋发的眼界、胸襟、抱负与理想,变得畏缩、胆怯、内荏、羸弱,收回了对于外界投注、企盼、搜寻的目光,转为对于内心的反视、内省、调息与自控。这就是国土疆域收缩,对宋人带来的心理影响。

二、精神追求的内转。宋人的心理阴影虽然是直接由宋代的社会环境决定的,但却恰恰与中唐以来中国社会所发生的一场重大思想和观念变革相连接、相鼓荡,因而获得了极大的能量。

传统儒学用“礼”来约束人的行为,但它并没有根本解决控制人性、人欲的问题。当人的欲望一旦冲破束缚,社会危机就会出现。因此,中唐以后儒学复古运动重在重构社会正常秩序,心性之学广为展开,把人生追求的方向,由向外转为向内,以修身为本,强调要压抑、克制个体的欲求。这种思想正好被宋人瑟缩的心胸所接纳,而这种传统儒学向内寻求的趋势,恰好又和当时佛教向禅宗演变、道教向老庄复归的趋势相鼓荡。三教合一,礼学朝内、禅宗朝内、道教朝内,形成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这恰恰和宋人面对特殊的历史环境所产生的心理需求相吻合,成为统治社会的支配力量,从此中国传统人格框架在此影响下走向另外一个方向,这使中国传统社会后期的那种内心封闭式的文化心理结构开始定型。

三、宋人文化心性。宋代是中国传统思想观念的转折时期,因此,宋人开始形成新的哲学意识、思想方法和处世态度。归纳一下,从心理意象看,宋人静弱而不雄强,幽微而不开朗,收敛而不扩张;从行事倾向看,宋人重文轻武,不追求外部事功,重在内在修养;从行为方式看,宋人喜欢坐而论道,多议论少决断,反感轻举躁进。在这种趋势的整体支配下,宋人最终走向文化心理的封闭、内倾和保守。这种心理奠定了宋人的文化心性,而这种心性对宋文化达到顶峰起了促进作用。

中国文化的进程从鼎盛期的唐代过渡到转型期的宋代,从开放的唐文化过渡到封闭的宋文化,从古典文化的巅峰过渡到近代文化的滥觞,完成了一次极大的历史转折和精神递嬗。唐人那种恢宏阔大、博约高涨、豪放外向、爽朗自信的气魄从此失去,代之而起的是宋人克制自持、含而不露、温文尔雅、谨小慎微的心理品性。人们所追求的人生理想不再是唐代的出将入相、金戈铁马、高歌凯旋、轰轰烈烈的外部功业,转而为一种琴棋书画、诗礼弦歌、调息养气、宁静自适的内在充实。人们的审美情趣不再关注于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变为对于幽径深庭、飞花落红的挂牵留恋。人们的心理性格不再对于陌生事物产生好奇与兴奋,而停驻于感受日常熟悉事物的亲切与温馨。外部世界仿佛已经与自己无关,人们躲在封闭的内心天地里,用天理调整着自己的一切思维、行为,调节着自己的心理平衡。这种封闭式的心理特征,虽然不利于国力的强盛,却有利于精神的深邃发展,有利于艺术的创造,因而后者的成就也就体现为宋代的突出特色。

这种内趋性的文化心理结构,使宋人放弃了对外在事功的追求,转而把更多的精力用于文学艺术的创造。因此,这种特殊的社会条件,为宋代文化集历史之大成奠定了基础。

宋代艺术的审美气韵

清楚了宋代的人文环境和人文心理,明白了宋代艺术在怎样特殊的土壤中成长起来,我们就可以有的放矢地观察宋代艺术独特的审美气韵了。

从盛唐气象到缠婉宋风。唐宋艺术是中国艺术史上的两个高峰,二者相比,可以看出风格上的明显差异。从国运和文化气势的角度看,唐人的性格闳放开朗、豪爽壮阔,唐文化极其宽容、充满自信、开拓进取、一往无前,体现出来的是博大的盛唐气象;宋人的性格沉稳谨慎、内敛封闭,宋文化温文尔雅、精致细腻、纤弱敏感,体现出来的是一种柔美的缠婉宋风。在这种时代趋势的支配下,宋代艺术就失去了唐代艺术那种激昂亢奋的强烈情感冲击力量,在一种自然和社会的挤压状态下,向狭小封闭的个人天地中去寻求躲避、遮掩,去寻求心理的慰藉。于是,宋代艺术被推进到了一种精巧、深沉、成熟的境地,显示出审美心理的进化与深化。

疆域收缩、心灵闭塞,给宋人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审美视界的狭小和内敛。因而,就创作意象来看,宋人的意象促狭、紧缩、况味深沉。

与视界内敛的趋势相一致,宋人的审美标准由前朝的好勇尚武向文质彬彬转化。宋人只热心于通过科举的道路来求取荣誉和成功,把读书做官视作唯一的奋斗正途,平日沉湎于诗礼书画,日益朝向“文弱书生”的形象靠拢,他们鄙视武夫,视边地军事生活为畏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在的畏缩、踌躇、恐惧心理。

南北战争的心理阴影和南宋国策的忍辱偷安,使得南宋人的创作里更平添了一股浓郁的悲剧性和一种万劫不复的历史悲凉情绪。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心理氛围和艺术色调,缺乏开朗、明快、天真,欢歌笑语中隐含着苦意,强自消遣里掺杂着无可奈何的悲哀。

由形象气势到意态神韵。与宋朝转为婉约、深沉的时代精神相一致,宋代的艺术特质也朝向注重意态和内在神韵发展,形成一种新的审美思潮。

经由庄禅哲学与理学的过滤与沉淀,宋人的审美情感已经提炼到极为醇净的程度,它所追求的是对某种心灵情境的精深透妙的观照,对某种情感意绪的体贴入微的辨察,对某种人生况味的谨慎细腻的品味,是一种况达、超然、深沉、内潜的人生态度的折光。宋代艺术在形貌上不取丰腴雄硕而取瘦削矍铄,在气质上不取浅表声容而取深潜意态,在神韵上不取春华之精而取秋叶之容。从而意境、神韵就成为宋代艺术的重要美学范畴与特色。

宋人爱讲意境、韵味,追求一种由外物形象自然触发而产生的审美情趣。对于意境、韵味的追求,势必导致艺术风格的日益趋于平远幽淡,传世的宋人山水,无一不体现出澹泊静谧、幽深渺远的浓郁意境,其题材多为雪景寒林、渔村小雪、秋江瞑泊、烟岚萧寺、寒江独钓等,透示出幽远、静谧、闲逸、疏淡的意境,追求一种旷远清空、远离人世的超尘脱俗感,其中又以水墨山水画为主流,更为突出萧索寥落的空寂感,物化出天人相融、物我两忘的人生哲理,染有浓郁的禅意道心。

雅俗分途、审美二极。因为正统观念支配社会,所以宋代士大夫的雅艺术始终占统治地位。但是北宋宣和年间之后,市民阶层喜闻乐见的通俗文艺日益强大,足以和文人士大夫的高雅艺术、书斋美学分庭抗礼。到南宋终于正式实现了文学艺术的雅俗分途,突破了传统雅文学的规范,为宋以后中国的市民文化、通俗文艺指出了方向,对中国美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士大夫艺术与市民艺术的审美追求是不同的。士大夫追求的是内心宁静、清净恬淡、超尘脱俗的生活。市民艺术追求的却是专注于世俗欢乐、肉欲横流、男欢女爱的生活。士大夫与市民的情趣差异构成宋代艺术的雅俗分途,构成宋代艺术的审美二极。

这种审美二极表现为三个方面:一是离形得似与精细入微两种审美境界,这是其呈现的一个明显的特征。同时,它们成为绘画原则而指导了不同的艺术实践,前者主要体现在文人画中,后者主要体现在院体画中。

二是诗庄词媚。宋代艺术的雅俗分途,还明显体现在诗与词的功能区分上。宋人把词与诗分开,词和诗有一定的分工,对于那些便于纵横驰骋地展开议论或说理的题材,主要用诗来写,词则被用于写男女恋情。宋诗和宋词的分途,恰恰体现了人性的两面,体现了人性的分裂,体现了情与理的二极,也体现了雅与俗的分途。

三是市井艺术地位的凸显。就在雅俗分流不可阻挡的历史趋势中,宋代的市井艺术发育成熟并走上了独立的发展道路。市井艺术在街头巷尾孕育产生,于瓦舍勾栏发育成形,生长于缺少正统观念约束的底层市民环境,有着自由不羁的性格,它新奇生动、俚俗浅显、活泼诙谐、香辣浓郁、生机勃勃,为中国艺术史注入了一股强劲、鲜活、充满青春朝气的新鲜血液,并日益发展得汹涌澎湃。市井艺术的一个特色是将传统文艺对于自然、事功的关注消失在对人世生活的津津品味之中。市井艺术的另一个特色是对于审美对象的把握从笼统化之到逼近审视。市井艺术的再一个特色是在表现技巧方面减弱了抒情性,增强了叙事性。市井艺术的第四个特点,是它的精巧性和世俗性。

如果把中国艺术的渺远来源,比作一条蜿蜒悠长的小河,那么经过了秦汉的蓄势奔涌,经过了魏晋的分支凝湾,经过了隋唐的冲刷激荡,当它流经宋代这段土地的时候,呈现的是一种百川汇流、融会贯通的局面,它还将裹挟着从这里摄入的浓稠艺术营养流向历史的明天。

(本文为作者在中国艺术研究院的演讲文稿,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