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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平:传统和文脉

来源:中华读书报 | 翌平  2016年12月13日15:52

今天参加这个会,我将围绕两个关键词讲——传统和文脉。八十年代,前辈们做了很多尝试,有探索性的,有自己的独创。对于我们这辈人来说,了解他们的途径,一是感觉他们个人的品格,还有就是通过阅读他们的文本。

怎样理解他们的文本呢?我觉得作为一个作者,不必用理论分析,感受他们的文字就可以了。前一段时间我重读秦文君老师的《十六岁少女》,读完后我立刻给了她发了一个短信,表达了自己受到的触动。我觉得秦老师和曹文轩老师那时的创作,有一种锋芒之利,这种锋芒不是指文字多么有杀伤力,而是说他们有一种原发的不被世俗捆绑的创作冲动,这样的书写欲望对作者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阅读图书给作者发短信的事我做过两次:一次对这本书,另一次是给彭学军,在书店里“邂逅”了她的《你是我的妹》。我觉得这种反应是很自然的。身为作者我们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受着上代人的影响,可能是某种风格,也可能是语言,也可以是一种“气”。

我习惯把自己的读书感受记录在手机上,用这种方式我“收藏”觉得有价值的文本。近期我写一个长篇小说写得很艰苦,空闲时就找来曹文轩老师的《草房子》看,曹老师的草房子已经有无数的学者、专家做过各种阐释和解析。可这次读到其中一个章节,我还是特别有感触,就是他写秦大奶奶的那一段。

按我切身的理解,曹老师这一章契合了中国的传统美学,清代恽南田的“朱栏白雪夜香浮”的感叹。宋代诗人林逋的“暗香浮动月黄昏”,其含义具有鲜明的精神持守和生命温度,从宏观的角度对生命乃至人生境遇,给予了概括和审美的凝视与吟诵。中国的古典美学,往往以生活中常见的一花一叶,草木一秋,揭示生命的本质,表达对世界和人的悲悯与关怀。曹文轩小说中对普通人的命运总是寄予远处注目式的关照。在宏大的历史激流中生命的辛酸、人的命途多舛,都是他笔下表达的内容。这种表达是轻逸的,并非大肆渲染和直抒胸臆,而是以一种曹文轩式的唯美笔法徐徐道来。

我最近写长篇小说的时候涉及了一个类似历史时期的描写,这个故事跟我母亲的经历有关,于是我同她交流了很多。我母亲被错划成右派,平反后她恢复工作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安徒生的《野天鹅》改编成一个童话剧。我问她当时的感受,她说当时最难的时候唯一想的就是自己千万不能死,如果死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变成野孩子,无家可归被社会遗弃。我听到这些话时特别震撼,就是说在整个社会特别动荡的时候,在你的命微不足道的时候,天下的母亲可能都会有这样一种保护孩子的本能,这种本能源于人性中的善,也源于中国人伦情理的厚重,它蕴含在千年的人类经验之中,即使面临社会伦理和传统道德价值观崩溃之时,依然根植于人心不会改变。这是人性的一部分,是儿童文学需要表达的重要内容。

有时候我就想,虽然同母亲有过很多文学的交流,但可能真的并不完全明白她。写童话写到八十几岁,从现在的某种角度看,她的童话可能是老奶奶讲故事的叙事方式,会让人感觉是不是有些过时了!但她的作品里,无论是《野葡萄》还是《金花路》都包含着某种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是无法被忽视的,这种内心的感受不是做出来的,是她心里恒有的精神底色。

儿童文学是有传统和文脉的,那么多前辈作家的作品耳濡目染着后面的写作人,这也是我参加这个会的欣喜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