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平:报告文学的“几何学”
来源:文艺报 | 丁晓平 2017年01月09日09:02
几何学,是数学的一个分支,研究空间图形的形状、大小和位置的相互关系等。报告文学十分类似“几何学”,它可以说是真实记录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己在“世界”这个“空间图形”的形状、大小和位置的相互关系的一门学问。作家选取的创作素材就好比一个个“几何图形”,完成的作品则是一个组合的“几何体”。正因此,一部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品应该是“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如何才能让报告文学“立体”起来呢?我觉得以下话题值得商榷并形成共识。
点:关于体裁概念
作为文学体裁,报告文学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一个既年轻又古老的学科门类。说它“年轻”,是因为它是在20世纪之后或者说是五四新文化(新文学)运动之后,才逐渐进入中国文学的范畴,并经过夏衍、徐迟等几代作家的创作实践而确立下来。说它“古老”,是因为2000多年前司马迁就写下了《史记》,被报告文学界奉为老祖宗。基于此,从广义上来说,当代中国报告文学其实传承了中国文学史上散文文体的写实传统,它从理论上应该涵盖当下的纪实文学、传记文学、报告文学和所谓的“非虚构文学”,而成为跨界跨文体的“大报告文学”。因为文本内容的“写实”特性,“大报告文学”注定不能“虚构”。“非虚构”不等于报告文学,因为与“非虚构”相对应的是“虚构”,“虚构”不是一种文学题材,“非虚构”自然也不是。“非虚构”的含义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它是界定文学创作文本内容的一种方式和手段,另一方面它是作者在写实题材创作上的一种具有个性的独立的叙事方法和状态。其实,归根结底是作者如何把握和处理好历史(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问题。
线:关于时间界限
报告文学到底有没有时间的界限?是否只有现实题材才能纳入报告文学的范围呢?其实,任何一部现实题材的报告文学作品,叙述的也是“过去时”,或者是“现在时”与“过去时”的融合,只是时间距离的远近而已。也就是说,在真实的前提下,报告文学写作都可以说是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过去时”,都进入了“历史”。没有“过去时”的报告文学,就难以获得历史感。而没有历史纵深感,报告文学就没有思想,就失去了力量。因此,我认为,报告文学应该打破时间界限的自我束缚和条条框框,在理论上大胆突破。现实题材和历史题材,应该是报告文学两条平行前进的钢轨,把报告文学送达更远的地方。
面:关于创作理念
无论是历史题材还是现实题材,我认为:当代报告文学的创作,在导向上要把握好三“场”——立场、现场和气场,从而使作品完成能量、动量和质量的转换;在创作方法上,要把握三“视”——仰视、平视和俯视,从而使得作品拥有敬畏、尊重和批判精神;在创作观念上,要把握好三“观”——宏观、中观和微观,从而使得作品怀抱全局、情节和细节;在创作态度上,要把握三个关键词——宽容、局限和叙述,从而使得作品具备大格局、大视野和大情怀。尤其是重大题材的作品,更要有足够的历史耐心,在对事实材料、历史史料去伪求真的过程中,必须抛开个人情感色彩的狭隘判断,要实事求是,保证事实或史实的准确、正确,既要做到一分为二,又要做到恰如其分。同时,适当做好索引、注释工作,对被采访者、前人和先辈的智慧和劳动表示敬意和尊重。
体:关于价值创造
当下的报告文学,尤其是“非虚构写作”(包括口述史、微观史、知识分子写作),已经出现了一个非常突出的现象——“捡了故事(个体、局部),丢了历史(整体、全局)”,许多作品充斥着消极、抱怨、悲观、浮躁情绪,或历史虚无或玩世不恭或无病呻吟或讥谗怪诞,在恢弘的时代主旋律之外茕茕孑立、喃喃自语,沉溺于鲁迅先生批评的“不免咀嚼着身边的小小的悲欢,而且就看这小悲欢为全世界”,没有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以真、善、美来呈现出来。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指出:“文学家、艺术家不可能完全还原历史的真实,但有责任告诉人们真实的历史,告诉人们历史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我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真实客观全面呈现中国历史和现实前进和发展中的大是大非,推动历史、社会和生活的进步并有利于民族、国家和人民根本利益的中国故事。这就要求作家必须树立正确的历史观,与时俱进地改造和创造自己的价值观,既要用历史的眼光看,还要从整体的角度去思考。
组合:不算结论的思考
历史和现实都是时间和空间的坐标系。在这个坐标系上,报告文学作家如何建构属于自己的“几何学”?我在《如何拥有历史感和拥有怎样的历史感》一文中谈到,作家在创作中需要把握好三个关系,即:一是宏观与微观的关系,呼唤宏大叙事;二是要处理好历史与现实的关系,坚持用辩证法;三是要处理好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把“屁股坐在中国身上”。只有这样,我们的作品最终呈现的才不是一个平面,而是由点、线、面、体完整组合的“几何体”;只有“立体”的文学创作,我们才能做到用来自于人民的文学表达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