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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我文学的导师

来源:中国作家网 | 任茂谷(鲁32学员)  2017年04月14日11:15

我一直以为,此生能与文学结缘,今年还能到中国文学的最高殿堂——鲁迅文学院学习,全是母亲给我的福分。细想来,母亲是我文学的真正导师。

母亲16岁结婚,生了我们姐弟五人。她给我记忆里深深刻了一句话:儿子能上个正规高中就好了。她在生产队干活时与人说,在树荫下做针线时与人说,揉着苦菜团子时与人说……我多次听到她说。农历一九七八年正月初七凌晨,她没有睁眼再看一次天光放亮。刚刚迈过年,她刚刚四十虚岁。仅仅过了几个月,夏天来临时,我赶上全县第一次统一中考,考了全公社第一名,按学区划分,堂堂正正进了县三中。母亲短暂的一生填满苦难,最苦的莫过于吞下所有苦却不能如一个愿,苦海的岸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到达,却被又一个苦浪彻底淹没。我达到她的愿望却无法让她知晓,这成了我此生永远无法了却而又永不甘心的结。她的那句话刻在我的心里,镶嵌在我的记忆里,成了一块一直生长的碑,顶着我不停地走-走-走。我要解心中的结,要还生命的愿,只好抓着文学的衣襟不放。这个衣襟连着母亲的在天之灵。母亲不回头,却一直牵着我,还给了我诗和远方。

我在高中时总写沾满涕泪的作文,引得全班抽泣,那大概是我的文学种子。我中专毕业时和几个同学约好一起远走新疆,他们都被母亲的眼泪留住了,我却仿佛被母亲的灵魂推了一把,走得义无反顾。几十年,我在新疆大地任意挥霍自己的生命。也许因为心里的泪水太多,我才酷爱水,游遍新疆所有的河流湖泊,游遍能遇到的所有江河湖海。挑战极限,横渡了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博斯腾湖,横渡了中国十大淡水湖中唯一与北冰洋相连的乌伦古湖。我经历了无数险境,却总是有惊无险,显然是母亲的灵魂在护佑着我。

今天早晨,一位有大学问的同学和我说,亲人早逝会把阳寿折给最亲的亲人。我相信自己的母亲最疼爱的人。记得小时候,我们曾用《家用玉匣记》里写的方法称命。我的命只有二两多,是全家人里命最轻最苦的一个。可我却通过高考,成为全家唯一跳出农门的人。要说应验,我的确付出了最多的辛苦,为父亲、为姐姐兄弟、为侄子外甥操心张罗没完没了的生存事。可同时也得到最多的人生体验,享受了最多的人生风光。想一相,我得到的一切,没有母亲的护佑,怎么可能?母亲护佑我一路远行,现在又安住北京享受鲁院的文化大餐。清明来临,我不得不深深怀念早逝的母亲。

过去的很多年,我一直为母亲烧纸。去年大姐说,妈妈一生积德行善,做好事无数,天皇地府最为公断,她去世这么多年,肯定早已转世,再不用伤心哀悼了。加上城市越来越亮,晚上也找不到个暗处,政府又提倡文明悼念,我就把烧纸停了。几十年里,我在这个节日第一次离家这么近。今年是母亲在阴间的四十虚岁,与她在世的年龄正好等长。我必须回家给母亲上坟。

今天中午春阳正好时,我与同学何增华、朱斌峰,向院子里所有文学大师的雕像三鞠躬,向他们的灵魂致以敬仰。明天我要赶回山西老家,去叩拜我的母亲。带上北京老字号的点心,带一本自己写的书,一页一页烧给她,就算为她朗诵。

2017年4月2日于鲁院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