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取中国传统叙事文学的精华
来源:文艺报 | 杨利景 2017年07月26日07:04
对当前长篇小说的发展,我有一个基本的判断:虽然表面上看,长篇小说创作欣欣向荣,甚至可以说繁荣异常,每年几千部的产量,如果加上网络文学,数量会更加庞大。但是,在“怎样写”“向何处去”这些问题上却正在经历迷茫。受欢迎、留得下的好小说不多。
事实上,这不是一个新问题。从小说诞生的那一天起,“怎样写”就是小说家始终在思考和探索的问题。新时期以来,随着题材决定论的落幕,这种思考和探索变得更加积极,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先锋小说的出现。先锋小说之后,在以西方叙事学等为代表的西方文艺理论的支撑下,当代小说,无论是纯文学还是通俗文学,其实都没有停止探索,甚至通俗文学的探索冲动比纯文学还强烈。比如穿越小说、玄幻小说等都在“怎样写”的问题上进行了大胆尝试。但是,小说向何处去仍然是一个让小说家困惑的问题。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读到了王志国长篇历史小说《大辽悲歌》。
在阅读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我的阅读体验始终是愉快的。作品非常好读,40多万字,我几乎是一气呵成。作品情节连贯,气韵通畅,没有额外的花招,没有人为的障碍。同时,读罢还能让人掩卷深思,给人启迪和思考。这都是非常难得的、久违的阅读体验。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在我看来,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作者吸纳了中国传统叙事文学的叙事经验,达到了与中国读者文化基因的对接。
首先,在叙事策略上,作者没有片面求新求怪,而是本本分分、踏踏实实讲故事。作者采用章回体的传统体例,让小说显得朴实无华,甚至有返璞归真的意味。千万不要小瞧了这种看来有些保守的小说体例。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全是章回体,它们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并且长盛不衰,自有它的道理。同时,在叙事逻辑上,作者简简单单地按照时间逻辑进行,从契丹族发迹写起,到大辽落幕止笔,不枝不蔓,疾徐有致。
其次,作者继承了中国传统叙事文学文史贯通的传统,很好地处理了文学之美与历史之真的关系。事实上,《史记》《汉书》《三国志》等文本都是文史兼备,既可以当作史学文本,也可以当作文学文本。《大辽悲歌》继承了这一传统。一方面,作者以严谨的姿态准确呈现了大辽200多年的悲壮历史,不虚无,不娱乐,文本中所涉及的重大历史事件几乎都有据可查,体现了对历史本身的尊重。这是作者集十载之功搜集考证的结果;另一方面,作者也没有囿于历史本身而牺牲文学的鲜活灵动。这种鲜活灵动主要体现在细节上。比如关于萧绰与韩德让爱情的描写就让人唏嘘感喟。这是一段真情无限却没有结果的精神之恋,凄美、悲凉、感人。它呈现的是情与理的冲撞,因而具有撼动人心的魅力。
再次,基于本质主义的历史反思。在《大辽悲歌》的历史叙事中,历史反思意识几乎贯穿始终。尤其是面对大辽政权由盛而衰,最终走向灭亡的命运,作者的反思意识愈加强烈。作者甚至借打败契丹人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口抛出自己的观点:“契丹人不是输在我们手里,而是败在他们自己的身上。”可谓一语中的,入木三分。在我看来,这也是汲取传统精华的结果。在中国传统叙事文学中,反思历史,以古鉴今,是历史题材创作的重要驱动力之一。今天,这种观念虽然貌似陈旧,但是,让读者在阅读历史中收获思考,萌生启迪,这是文学最基本、最重要的功能之一。
我并不认为《大辽悲歌》是一部完美的作品,即便在汲取传统叙事文学经验的维度上,作者也还有提升的空间,比如,如何赋予传统叙事文学经验以现代内涵等,都需要继续探索。但是,在长期取道西方经验之后,回归传统,在传统中汲取精华,不失为当代文学创作的一个理性选择。
(《大辽悲歌》,王志国著,团结出版社2016年1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