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个“第一次”重读艺术大家 中国留法艺术家百年开拓与交流展揭幕,程抱一“诗意水墨书法”首次归国展出
来源:文汇报 | 范昕 2017年09月14日09:02
此次展览展出的吴冠中国画《看电视》
赵无极的第一幅水墨作品《无题》首次展出(均刘海粟美术馆供图)
刘海粟、林风眠、徐悲鸿、潘玉良、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程抱一……这些艺术大家的人生历程中,有着一个共同的关键词———“留法”。昨天于刘海粟美术馆揭幕的“从东方到巴黎———中国留法艺术家百年开拓与交流展”,勾勒出前辈艺术家在中法多元文化背景下的艺术探索之路。展览尤以汇集的多个“第一次”形成丰富而生动的信息能量场,如程抱一“诗意水墨书法”第一次回祖国展出,赵无极第一幅水墨作品第一次展出,徐悲鸿与徐志摩“美展汇刊论战”期间喝酒解闷、席地创作的 《自序》 书法第一次展出……这些难得一见的作品,让观众对于留法艺术家如何实现文化交流上的超越和嬗变有了新的理解。
另类书法,写满对中华文化的探索
此次展览中,与众多中国近现代美术大家并列的“法兰西院士”程抱一,更多是作为一位小说家、翻译家、诗人、文艺理论家而为人所知。他的13幅书法作品第一次呈现在祖国观众的眼前时,引起了最多的关注。比如其中一幅《春江花月夜》,诗名位于正中,诗文环绕着诗名,书法之下还衬着深深浅浅的墨条,唐人张若虚的这首诗本身又与程抱一有着不解之缘,程抱一跻身当时大师云集的法国学术界,凭借的就是学术论文《张若虚诗之结构分析》。这样的作品被称为“诗意水墨书法”,因循的并非中国人熟悉的书写传统,作者将笔画、布局、结构一一打破,更像在进行一种图文游戏。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去国离乡60载的程抱一对于中华文化的眷念与情深,探索与创造。
理解程抱一的书法,绕不开他的学术研究,尤其是贯穿其中的结构主义、符号分析学、现代语言学。程抱一曾亲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发生于法兰西的诸多学术洗礼并被接纳参与其中,受益于结构主义在各个领域的创始人,如社会学领域的列维·斯特劳斯,文学艺术领域的罗兰·巴尔特,结构心理学领域的雅克·拉康。程抱一的《中国诗语言研究》 作为第一部以结构主义研究中国古典诗词的著作,被视作西方汉学研究中的“一个转折点”,可以说,他创造性地建立了一种能让法国人理解掌握中国古典诗词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程抱一曾坦言自己属于开创性的研究者,追求融汇和超越。他最为期待的是,两种文化主体在对话、交流中创造出新的生命。他在一系列法语诗歌创作中,即体现出一种更为诡异大胆的语言创新和冒险,处处暗藏着中国古典诗词语汇、意象、结构以及来自表意文字系统的影响,并以一种近乎于异想天开的方式对法语词汇进行“汉语式”组合以及意象的并置和剪接。而此次与中国观众见面的这些书法作品,则是程抱一在另一个艺术维度的探索,创造性地把法文与中国文字的书法与水墨画糅合在一起,通过文字符号化的表达和水墨画笔意墨趣的映衬,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诗歌韵味。
“非典型”之作,袒露创作者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
对于人们耳熟能详的那些留法美术大家,此次展览则特别集结不少“非典型”之作,袒露出创作者各自不为人知的心迹,也充当着他们各自艺术历程的注脚。
赵无极的第一幅水墨作品首次展出,其间藏着这位久居法国的油画大师隐秘的惆怅。这幅画源自赵无极1971年无意间的一次尝试,没有清晰可辨的形象,只有墨迹的晕染,甚至纸上出现了一个破洞。彼时,他的妻子、电影演员陈美琴患有严重抑郁症,状况极度恶化,这令赵无极无法潜心创作油画,情绪低落以至饮酒度日。有位瑞士的朋友提醒他,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中国的传统水墨。赵无极遂拿起笔墨纸砚,尝试着缓解内心的压抑。或许是因他一直从事油画创作,加上心情波动较大,难以控制笔势,结果绘画时画笔将宣纸戳了一个洞。随后,这幅“坏”了的画被扔在了工作室的角落,是一位朋友的到访“拯救”了它,从中读出笔墨承载的情绪,并向赵无极索要了签名之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观众也意外地在展览中看见徐悲鸿的行书作品。这是他1929年为自己的《悲鸿画集》 写的自序,此次亦为首展。当时,徐悲鸿留法归国两年,刚刚辞去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院长一职,愤而南下,只因他极力推行以西方写实主义改造中国画的主张受到了部分师生的抵制。
与此同时,第一次全国美展在上海举办,徐悲鸿本来应邀受聘为美展总务委员,最终却因与组织策划者的艺术理念不同而拒绝参展,并致函《美展汇刊》,与主编徐志摩展开论战。徐悲鸿连续发表 《惑》 《惑之不解》,徐志摩则发表 《我也惑》 等文章。那是写实主义与西方现代绘画艺术在中国的首次交锋。此次人们看到的徐悲鸿手书 《自序》,表达了艺术家当时的心境和心声。
现身展览的刘海粟临摹法国浪漫主义画家德拉克罗瓦代表作 《但丁之舟》 的油画,则是1929至1931年刘海粟旅法生活的写照。刘海粟此行法国的目的很单纯———从感性的、实践的角度全面了解西方艺术。一到巴黎,他就立刻投入如饥似渴的学习中。为了临摹经典名作,刘海粟每天都去卢浮宫,在遇到色彩上的难题时,便会与好友傅雷交谈,即便啃着面包也坚持研习。那是一段生活艰苦、内心却无比愉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