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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识”传播:散文书写的新功能

来源:文艺报 | 潘凯雄  2017年09月25日06:55

“智识”的传播可以是叙事、可以是说文、可以是写史、可以是言理……散文书写的疆域正在被拓宽,触角正在进一步延伸,看似形虽 “散”去,实则神却依然聚集。

在内容的选择上,散文的书写从理论上似从未有过明确的限定,只要书写者有能耐、有本事,你尽可天马行空无所不能,在散文创作的汪洋大海中,我们的确可以拼接出这样一幅斑驳的巨幅彩图。然而,在实践中,散文书写的选材又的确存在着一些仿佛是集体无意识的约定,比如更多地关注写景状物、抒情言志等,而某一时段围绕着某一内容或风格出现阶段性的集合或集束性呈现的现象也并不鲜见,比如宏大的叙事、轻灵的风格、淡雅的叙述等。而无论是哪一种现象的呈现,我想,终究还是因为时势与时代的某种需要。

我这里所说的所谓“‘智识’传播:散文书写的新功能”,指的就是近些年来散文书写中比较集中呈现的一种现象。如果将“智识”作进一步肢解,那么所谓“智”更多地指向思想与智慧,所谓“识”则更多地聚焦知识与识见,而以这些个元素作为散文书写集中表现的一种题材与散文书写的传统要求的确有点不尽吻合。过去,我们接受更多的无疑是要抒情、要言志,要有意境、有美景、有境界、有情怀……而思想与智慧、知识与识见这些个元素与上述要求比起来多少就会显得干巴、生涩和寡味。于是,人们有理由怀疑,这些元素能用散文这种被誉为美文的文体来呈现来展示吗?

我不敢说,20多年前余秋雨的散文集《文化苦旅》是否就是开创了这类散文写作的先河,但他的确是比较早的用一种不同于以往习见的叙述方式且集中于文化这个话题来写散文,特别是其中《风雨天一阁》《莫高窟》等篇什,莫不是将智性渗入景观、将学理融入世俗,以饱蘸人格情感的笔触阐释自然山水与人文景观,在一篇篇散文中集中囊括了思想、文化,民俗等内容甚至更多方面,使得作品的内涵愈加饱满。于是,在散文界就有了所谓“大散文”或“文化散文”一说,此后的李国文、王充闾和范曾等的散文创作也大都归于此类。

现在想来,当时这些所谓“大散文”或“文化散文”一类的命名,透出的或许还是骨子里对散文的书写依然有一个无形的框框存在,因而才会有所谓“大”所谓“文化”这样的修饰,看上去是一种赞美,本质上又未必不是一种底气不足的表现,因而才要为之戴上“大”、“文化”一类的桂冠而使其跻身于散文的行列。

到了20余年后的今天,散文书写的那种框框似乎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事实上,现在许多散文的书写虽然比之于当时余秋雨、李国文、王充闾、范曾等的散文更不“像”散文,然而他们却毫无顾忌地端坐于散文的殿堂之上,“肆无忌惮”地操着自由的文字在那里“传经布道”,这也就是本文所指的那些以“智识”传播为己任的散文书写新现象。而这种“智识”的传播可以是叙事、可以是说文、可以是写史、可以是言理……读这类散文,我们获取的信息可能是一位哲学家思想家的综合评说,对这些哲学家与思想家某一个观点、某一种学说或某一部著述的解读;可能是对一段尘封往事的发掘,就一段已成定论历史的再认识;可能是对一位过往人物的重新评说或局部修补、对某些被历史遗忘了的人物的钩沉……而上述内容所涉时空也十分宽广,古今中外无所不能,时而依稀地显出若干兴奋点,时而又呈散点辐射状。比如对中华传统文化的阐释,比如对中外近现代历史的解读……读这类戴上散文桂冠的作品,时而不免产生某种恍惚,不禁生出“这是散文吗”之类的犹疑;时而又欣喜地判定:我们散文书写的疆域正在被拓宽,触角正在进一步延伸,看似形虽 “散”去,实则神却依然聚集。

面对这类以“智识”传播为主旨的散文作品,人们的陌生感和不习惯是正常的,这些话题、这些题材在我们以往的阅读与写作习惯中,首选的承载文体当非论文、传记之类莫属。这当然不错,我也相信用论文或传记一类的文体来承载这些个话题和题材或许更严谨、更周密、更厚实,但同时带来的另一个相应结果则必然是受众的缩小与专业化。同样的话题和题材以散文这样的文体来呈现,少了起承转合结构限制、没有了逻辑慎密的叙述要求、隐藏起对史实史料的考据标引,以一种看似漫不经心的结构和平白质朴的语言娓娓道来,接受的程度和传播的范围无疑会大大地拓宽。

无论如何,比之于专业论文,散文的传播范围终究还是要宽泛许多,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类散文出现的意义与效果总体上终究还是积极与正面的。特别是在当下以互联网背景为由的所谓“轻阅读”、“碎片化”泛滥的背景下,这类以“智识”传播为旨归的散文集中出现或许就是这样一种时势的驱使,它们很像是一种介乎专业论文与“轻阅读”、“碎片化”之间的“中阅读”,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将其理解为散文书写的一种新功能。

作为本文的结束,我想特别强调的是:这类以“智识”传播为宗旨的散文写作,其首要前提还在于“智”要睿、“识”要准,不是所有的写作者都有本钱、有条件、有能力来写作这样的散文。如果没有相应专业的学术背景、知识背景和对这些专业的洞穿力以及化专业为平白的能力,就无法把控这类散文的写作。事实上,在已经出现的这类散文作品中,就出现了既无“智”、“识”又或平或谬的平庸之作,这样的作品就显然不是本文讨论的范围,也未必能够进入散文的序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