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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世界的令人神往的逻辑

来源:《上海艺术评论》 | 高建平  2017年11月08日15:15

我们曾致力于区分神话与宗教,认为前者属于作为艺术一个门类的文学,后者是一种信仰体系。这是一种共时性的现状分析,是根据政治意识形态上的重要性,社会学上的处理方式,以及在学科体系中的位置所决定的区分。如果将之放在历史的维度之中考察,就会发现,两者并非完全不同、相互绝缘。希腊神话就是希腊人的宗教,只是在没有人信这种宗教时,它才变成神话。同样,在北欧,原来也有一套自己的从属于维京(Viking)人信仰体系,基督教到来之后,这些信仰体系崩溃了,就变成了神话。中国古代也有这种情况,许多神话都来自前朝的信仰。

由此,“神话”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不信”。当我认定你说的话和事是“神话”,我的意思就已经包含着,它与我的信仰体系不兼容。然而,“不信”不等于不喜欢。一些成为美的欣赏对象的事物,原本常常是作为崇拜的对象存在的。在作为崇拜对象之时,笼罩在它之上的,是一层神秘的面纱。当这层面纱被揭去之后,它就成了审美的对象。

从叙事的角度看,神话与宗教遵循着同样的逻辑。神话与宗教不同之处在于,当一种叙事不再依托信仰体系而存在,不再具有强制性之时,美就成了它存在的主要理由。

在哲学中,“我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为什么“在”?笛卡儿说,是由于“我思”。仿照这个句式,人们造出了许多的句子:“我说故我在”,强调言说的重要性。“我作故我在”,强调动作性活动,以至人的实践活动的重要性。进而,有人造出“我感故我在”、“我爱故我在”、“我信仰故我在”、“我抗争故我在”一类的句子。随着市场和新媒体的发展,又有了“我消费故我在”,“我上网故我在”,等等。这个句式可以无限的扩张下去。这时,考察的重点,都在“我”。将世界化为“我”的感受与作为。

然而,世界是如何起源,又是如何存在的?当世界成为“我”的感知时,人们就不可避免地问一个问题:别人的感知呢?当世界成为“我”的思考时,人们就会想:别人也在思考着。回到起源,这也许是一个解决途径,看看原始人怎么想的。

在几乎所有的神话中,都有关于起源的神话。无论在希腊神话,还是北欧神话之中,神都是从一种自然的力中生长出来的。在希腊神话中,从法那斯,经纽克斯、乌拉诺斯、克洛诺斯,到宙斯,是第五代。法那斯的意思是光,法那斯可被视为男性,或者雌雄同体,而代表夜的纽克斯是女性,她与法那斯密不可分,最终接替法那斯成为一代神王,下一个是乌兰诺斯,他是天空之神。接下去是时间之神克洛诺斯。经过这四代,终于到了第五代,即宙斯。在北欧神话中,从代表着不可名状的“力”奥尔劳格(Orlog),到从寒冷的霜冻中而生的冰巨人伊密尔(Ymir),再到冰逐渐消退时出现的祖神勃利(Buri),再到勃利之子勃尔(Borr),直到主神奥丁(Odin)的出现,经历了至少五代。这五代神王,与希腊神相仿,都暗示着神力与自然力最初同源,而神力又逐渐克服自然力。

中国有所谓盘古开天地的说法,颇为奇特:“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艺文类聚》)盘古是一,三皇是三,五帝是五,由此,遵循数的规律,天地人文得以起源发展。

在创世神话之后,有正邪相争的神话,大洪水神话,等等,不同的神话叙述不同。但是,各种神话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主题就是,造人的主题。

在希腊神话中,人是由一位不属于宙斯的奥林帕斯神谱系的普罗米修斯捏泥而造。在北欧神话中,则是诸神用树枝造人,而由奥丁给他们以生命和灵魂。在中国神话中,人是由一位女性的神女娲抟土造成。

与这些对“工匠精神”的强调相比,《圣经·创世纪》则简单得多。书中宣称,神在六天之内造出了世界,而所造的办法,就是“神说……”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事就这样成了。”如此等等,似乎在暗示,神说要有一切,就有了一切。

这些论述被赋予了哲学的解读,形成了一种“以言成事”的观点。这种说法很流行,但实际上是断章取义而已。“以言成事”有着不同的理解。不能理解成《圣经》中的神是动口不动手,有一种神力,能一说就成,不需要普罗米修斯的悲剧性抗争,不需要奥丁的勇武战斗,也不需要女娲的辛苦劳作。

“言”固然能“成事”,但这里有一个如何“成”的问题。如果细读《创世纪》,还是能从字缝里看出意思来。神是在造物,这里的“说”,只是说出意愿而已。神是动嘴又动手,以至于六天造下来已经疲惫不堪,“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说明神忙得很累。作为进一步的佐证,《创世纪》中说造人时,特别描绘了过程:“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既造人的肉身,又赋予他灵魂。

神不是一位仅仅坐而论道者。他说要有什么,不代表没有伴随的行动。这种将伴随行动抹掉的做法,是哲学家们的偏见,他们将话语所表示的意愿与实现这些意愿的行动区分了开来,而只强调前者,舍弃掉了后者。

当然,在神话中,一切逻辑都有可能。但神话的逻辑,其实还是生活逻辑的折射。世界是行动的结果,不是思维的化身。经过千年的经院哲学的发展,世界变成了神的象征,这种思考是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其实,世界只是创造过程的结果。

说完这一切,回到我们的话题上来,种种的神话传说,包含有三个含义:一、世界如何“在”要优先于“我在”;二、神最早是自然力的体现或象征;三、世界和人都是神的物质性劳作的产物,而话语只是劳作过程的伴生物而已。

二、神的面容

不同的宗教,对神的形像有着不同的看法。依照神话世界的逻辑,人是神所创造的,那么,神又长得怎么样呢?

希腊的神是美的,有留下的雕塑为证。希腊人尽其所能,将神像雕得很美。依照希腊人的观念,人是神造的,是神的模仿,因此人的美,要比神次一等。

我们不知道基督教的神长得怎样。《圣经·旧约》中明确说,不可崇拜除了神以外其他的偶像。由此引起以《圣经》为经典的各种宗教或教派持续久远的反偶像运动。这已经是一个太大,太长的故事了。但神长得怎么样的问题,仍会引起人们的兴趣,会不断地出现反反偶像的冲动。这时,人们就会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来。

神长得怎样呢?在《创世纪》第一章第27节写道,“神就照着自己的形像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人是神依照自己的样子,在第六日创造的。神不是无形的,而是有形象的,人们可以倒过来推断,人长得怎么样,神就长得怎么样。然而,有不同的人,有的漂亮,有的不漂亮。那么,神长得漂亮吗?我们不知道。《圣经》中还有一处说道耶稣的长相。在《以赛亚书》第53章第2节,说到耶稣“他在耶和华面前生长如嫩芽,像根出于干地。他无佳形美容,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也无美貌使我们羡慕他。”这似乎是在说,耶稣其实长得不怎么样。

黑格尔曾说到艺术的三个阶段,即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这种表述解读很多,意义不一样。在涉及到神的长像问题上,至少经历了这样三个阶段:怪异、写实、超越。

最早的神,常常很可怕。中国古代的伏羲与女娲人面蛇身。其它的神话,也都有怪异的起源。希腊神话中的乌拉诺斯与天合为一体,北欧神话中的霜巨人伊米尔的形象就是巨大的冰山。只是到了宙斯、奥丁这些现世的主神出现时,神才获得“正常”的形象。在中国,“正常”形象的神,大概要从黄帝才开始。

这时,问题似乎悄悄地转换了:从“神长得怎样?”换成了“神应该长得怎样?”人们有了一个“正常”的神的长相意识。现世的主神,长相应该是“正常”的,不可太怪异。怪异从属于遥远的过去。

由此,更下一步,就是要还原神的神性。神毕竟是神。神所具有的“应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走出“正常”,重新带上神性,这是神的长相的进一步发展。其实,希腊的神,就充满着理想化的成分,而中国的那些亲切慈祥的佛像,给人以超越而又亲近的感觉。

在欧洲中世纪,神的形象也具有这种理想化的特点。神要像神,透露出神性,这是超越“正常”而出现的进一步的特点。

最近去法国里昂,在山顶上的富维耶教堂的地下室里,展出了一些圣母像。对神长得怎样问题,是一个启发。这些圣母像是世界各国赠送的。从这些像中,我们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圣母长得是不一样的。例如,非洲的圣母可以是黑人,有一个中国香港人做的圣母,样子很像观音。

圣母本来只有一个,不能有复数的圣母,但圣母却长得不一样。我们早就习惯了一种唯物主义的观点,神是人创造的。不是神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人,而是人按照自己的样子造神。于是,来自不同文化的人,具有不同肤色的人,都可能会按照自己的形象来造神。

然而,这只是一方面的道理。神话毕竟具有自己的规定性,人不能任意造神。我们可以设想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圣母被造成了观音的模样,这也许有点不习惯,但想一想也可以接受。如果造得像王母娘娘、嫦娥、织女、西施、杨贵妃、王昭君,就不能接受了。这说明,其实圣母的形象也仍然是有着内在的规定性的。

类似的情况也会如此。宙斯不能画成玉皇大地的样子,战神马尔斯不能画得像关公。神有着自己的形象有普适性,也有着限制性。

这种限制性还体现在类型性上。考古学家挖出一块残缺的雕像,靠什么才能看出这是哪位尊神?主要看标志吧。肌肉特别发达的,那可能就是大力士赫拉克勒斯,拿一串葡萄的,就可能是酒神狄俄尼索斯,同样,阿芙洛狄特手持金苹果,而雅典娜则舞刀弄剑。神是具有符号性的,他们本来是就是一种行业的代表。

三、人与神如何联系

如果说,世界和人的起源问题很遥远,神长成什么样也没有实用价值的话,那么,神与人的关系,才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人要成神,这个欲望强烈无比。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人可付出一切代价。

在中国的神话中,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直观:爬梯子上天。人能够从地上爬到天上去。天梯是神与人相通之处,巫师要从天上下来传达神的意旨,地上也有人爬上去。

这个梯子是一种叫建木的树造成。《山海经》中描绘了这种树的形状。“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山海经·海内经》)。“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山海经·海内南经》)。

那么,这个梯子在哪儿呢?在《淮南子》中,记载道:“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淮南子·墬形训》。那个地方是世界的中心,“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吕氏春秋·有始》)。有人考证说,那儿就是成都,甚至考证说,就在现在双流机场附近。机场不是天梯,飞机飞上天还要下来。其实,上天的梯子在哪里,是不能说得很实的。诱惑太大,想去的人太多,哪能说得那么清楚。太清楚了很容易证伪。

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是说不是爬梯子,而是爬山。那就是昆仑山,那里接近神界。据《淮南子》记载,“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淮南子·地形篇》。不过,那地方是不容易去的。“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山海经·大荒西经》)。水深火热,可见很难接近。

上天不易,但不要轻看这几则似乎不经意的记录。这代表着中国人的成神成仙的观念。这表明,中国人是相信,人是能够活着进入天国的。不管要经过多大的困难,但这条路还存在,这个梯子曾经有过。当然,中国人在这方面的认识,是否是唯一的,也很难说,死后成神的观点也到处存在。但是,活着成神成仙的观念却深入人心。活着成神,与死后成神,区别很大。活着成神会带来重视现世生活的意识,死后成神则将一切寄予另外一个世界。

在希腊神话中,这种观念是如何体现?希腊神话有着完整的神谱,正神是奥林帕斯山上的众神。神生神,人生人,神人两界,但是,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即神与人结合所生的,是神还是人呢?希腊神话中提出,这叫做“英雄”。从本质上讲,“英雄”还是人,只是比较突出的名人,人中豪杰而已。人总是要死的,英雄也要死,只有成了神,才能免死。

在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两位成神的英雄,就是赫拉克勒斯和狄俄尼索斯了。赫拉克勒斯的成神之途不容易,历尽千难万险,最完成了十二件人几乎不能完成的伟绩,最终成了神。这是一个个人奋斗的典型。狄俄尼索斯成神之途,则似乎没有费什么力。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卡德摩斯之女塞墨勒与宙斯恋爱结合,生下一个出色的儿子,快乐的狄俄尼索斯。母亲是凡间妇女,儿子是神。现在两人同为神灵。”([古希腊]赫西俄德著《<工作与时日><神谱>》,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54页)这是一个天降好运的典型。

那么,这是说希腊人活着成神之路虽曲折,但此路还是通的?似乎也不能下定论。希腊神话的迷人之处,恰恰在于它的复杂多变。我们又看到其它的记载,赫拉克勒斯穿了抹上马人的毒血的衬衣后痛苦难忍,投火而死,宙斯让他成神的。狄俄尼索斯则死了多次,又多次复活。

生与死,是关系极为重大的问题。所有的神话与宗教,都要处理这个问题。是活好现世,还是为天堂生活作准备?这决定了许多人生的重大的选择。

在北欧神话中,奥丁(Odin)有一个名叫瓦尔哈拉(Valhalla,英灵殿),有五百四十个大门,每个门宽可容八百位战士并排进出。正门上方有一个野猪的头和一只鹰;这鹰的锐目能看见世界的各方。宫殿的四壁是由擦得极亮的矛所排成,所以光明炫耀;宫的顶是金盾铺成。凡是战死的勇士,所谓恩赫里亚(Einheriar),为奥丁(Odin)所器重者,皆得入此宫为上客。在瓦尔哈拉宫中,设有盛筵飨待那些战死者,筵席上有美味的野猪肉和香浓的羊奶蜜酒。持续不懈的战斗精神,以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形象,这就是以勇敢为无上美德,以战死为无上光荣的北欧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在许多神话中,都有为战死者所设的特别的地方,这一许诺鼓舞着勇武的维京人去征战各方,也激励着其他一些地方的人在神的旗帜下去战斗。然而,这是在意识形态中为战争留一块地盘,其作用有正面,也有负面。

死在影响生。不仅神的世界在影响着人的世界,而且如何成神,也在人世间投下影子。

四、现代神话

中国人的神话观,认为天梯在上古是存在的,后来这个梯子就断了。上天无路,就只能过好现世的生活。但是,不能成神,也要成仙,在各种民间信仰中,成仙成为一种永恒的诱惑。希腊的诸神死了,北欧的诸神也死了。当这种信仰不存在时,人们也只是将它们当作故事看。

人还是需要神话的。过去有一种想法,神话是与科学对立的,科学出现了,神话就消失了。记得年轻时看过一幅画,画的是各国人民如何上天。画上的美国人乘飞船,苏联人乘火箭,阿拉伯人乘飞毯,中国人腾云驾雾,一道飞往月球。也有人发挥说,是中国人最聪明,可用最少的器具,达到一个最难完成的任务。不过,这种发挥会被人笑话的。那时,中国人还没有神舟飞船。如果今天再画的话,大概的就不会这么画了。画家会把仙人的彩云与神舟飞船严格分开,用云与飞毯相匹配,用神舟飞船与阿波罗飞船相匹配,分成两个不同的系列,一是神话系列,一是科学系列。

然而,在现代生活中,神话情结并没有完全消失。我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现代神话,却蒙着科学的面纱。例如,有一种空间叫做赛博空间(cyberspace),研究者们一听到这个名词就很激动,认为这是哥伦布以后所发现的一个新的新大陆,摩拳擦掌要去当新的殖民者。当年,郑和和郑成功没有去殖民世界,错过了机会,这次不能错过了。但实际上,人们很快就会发现,赛博空间与日常生活的空间,只在神话的逻辑上相通,在现实的逻辑上不相通。但是,事情又不是那么简单。赛博空间仍是一种特别的空间,一些空间的特性,在这里仍起作用。

在今天,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不断出现一些新的发现发明,挑战我们固有的生活逻辑。生物工程、人工智能、新的交通和通讯手段,使人们的生活发生着深刻的改变,也改变着人们的观念。于是,我们来到了一个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的时代。人类开始想象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旧的进化序列终结,新的进化方式出现,想象肉体死亡精神却不死,想象星际旅行去那些不可思议的远方。在一个想象成了世界发展的最强的驱动力的时代,发展的逻辑变化了,神话的逻辑被融合了进来。

当然,有不同的想象,有些想象只是表达了某种需求,有些想象则显示了实现途径。在小说《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中,有很多作战用的宝贝,功能强大。现代兵器的制作,与它们无关,但也不无有趣的联系。古代的理想,有的实现了,有的没有实现。重要的在于,神话的世界不再是一个外在的世界,而是我们现实生活的伴生物。

结语

作为结语,我想回到神话的话题上来。对神话的考察,可以有多种可能性。它不仅是遥远的过去的故事,而且与现实人生有着深刻的联系。前面说过,中国春秋时代的古人发现,前朝的信仰,就转变为本朝的神话。这是说神话的取材,也说明了神话与现实生活的关系。生活是现实,科学是严谨的,而神话只是一些意识上的伴生物,美丽而不必太认真。在这里,有一个重要概念,这就是“距离”。距离拉开了,现实的就成了神话。

神话是想象之花,是文化中的珍奇异宝。拉开距离而又不会远去,并且在那里闪闪发光,它就会照亮生活,照亮现实。

(原载《上海艺术评论》201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