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今天要说的不是济南的趵突泉，也不是杭州的虎跑泉，趵突泉我是没有去过的，虎跑泉倒是有机会一睹，也不是叫钓泉的泉，若有泉水起名为“钓泉”，还真想要去看看。今天我要独自去钓一钓家乡泉——牙合泉，还记得苏东坡的名句“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雅士的向往莫过于斯吧！一壶好水，一碗好茶，独自惬意，悠游自在。

我也要去钓一钓牙合的泉。你可能始终纳闷我怎么会用“钓”这个字，有听过钓鱼的，钓王八的，以前还真没有听说过钓泉。杨万里赏析苏东坡的是“钓石”，而我觉得东坡老前辈是“钓泉”，自临幽山钓清泉，也不知道东坡老前辈的本意如何，不过无论如何，我决心断章取义，无论怎么个“钓”法，究竟还是要去钓一钓的，究竟怎么个钓法，还真是不知道。

前往牙合泉，一路上是新打的水泥路，比起以前，家乡的变化真可谓翻天覆地，以前哪有这么好的路，一下雨是一路的泥泞。现在好了，每村每户家门前都是直通县城的水泥路。可我不愿走在这水泥铺成的带子上，偏爱走在长有小草的坑坑洼洼的路边，这有野花，有蚱蜢，这是我的未泯的童心。也许人总是想离开自然生活，可人又怎么离得开养育他们的母亲。一路上，野花开得正旺，小草带有清晨的露水，我想看看这一簇簇，一丛丛的美丽的不知其名的野花，可偏偏看到的只有家乡的轮廓，在我眼眶里打转。时不时一两只锦绣的野鸡飞过，它们并未在天空留下美丽的痕迹，却让你始终向往同她们一起飞向蓝天。

不知不觉，伴着一路的凡尘，我渐渐听到了这潺潺的流水声，是泉？是泉！这泉水藏在山坳里，总共大的泉眼有三处，有一个还被石匠围成水槽形，旁边的支流不计其数。我迫不及待想尝尝这泉水，可泉水是不能直接对口喝的，听老人们说会眼盲的。的确，这干净的泉水是容不得哪怕一丝一毫的污染，否则她就会降罪的，也许这只是老一辈人编造的谎言，可足见他们对泉水的喜爱和敬仰。过去也许有人直接对口喝水，而亵渎了神灵，遭受惩罚。或许真正有什么我们所不了解的秘密，泉来自幽深的地下，带有地下水的阴气，或许太过甘洌，而或带有杂菌，总叫人不适应。由此你爱泉，也得有度，埋头在泉眼，不生病也怪。要么还真是迷信的说法，不过那只是人类敬畏自然的一种方式，在自然面前人类总是弱小的，无论拥有了再强大的武器，在自然面前就是相形见绌了，这是什么，就是人类和自然的关系，自然是人类的母亲，是朋友，是伴侣，也是神灵。这就是她的性格，泉也就自然而然成了神灵的象征，泉千百年来滋润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儿女，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人们的敬仰，

这儿的泉水，虽然没有驰名中外，诸如许多名山名泉，可在小城人们心目中却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和影响。以前的化隆大曲就是用这里的水，甚至城镇居民的日常用水都来自这儿。现如今，自来水厂早已荒芜，一片破败，院内是杂草丛生，也有几株暗淡丁香，房子就只剩下壳了，可足以见到它往日的辉煌。小城人津津乐道的是以前家家户户饮用的就是这的水，那甘甜，略显碱性的对人有益的水，如今还有不少人来提水，因为忘不掉水的味道，同时又可以锻炼身体，强健体魄，为家乡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此时后话了。酒厂至今已无处寻觅，它造的化隆大曲，是父辈酒席必不可少的佳酿，化隆人的茅台，听说是一杯刚好，两杯醉，三杯四杯下肚，就开始神魂颠倒，雨里雾里搅沫沫了，酒性不好，直接撂倒，足见酒精度高。如今是见不到了，父亲爱喝小酒，自然不会藏有这种酒了。可能藏酒的人家里还有这么几瓶，就如同苗族的女儿红，除非重大喜事，是不会轻易露面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见识见识曾经的化隆大曲。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曾经牙合泉带给化隆人的经济利益早已不在，牙合泉的过去，成了历史，成了小城人的回忆，可那份喜爱却不曾淡忘。

以前曾祖母在世时，我听说牙合泉的水比现在还要大，还要好，泉眼的水不是缓缓淌出来，而是涌出来，几里外就可以听到隆隆的水声。后来一个大鼻子老外，挖走了主泉眼里的金喜鹊，水就变小了。小时候我每次听到这个故事，总是捏紧小小的拳头，要去找大鼻子老外算账，曾祖母乐呵呵的把我抱在怀里。如今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而我的记忆深处总还记得那个故事，曾祖母以及这泉了。现在，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早已无从考究，也许是老祖母哄我开心的，可我每次到这儿，就会想到这个故事，是对老祖母的一种怀念，更是对家乡山水的一种依恋。可我更愿意相信这个故事，这样牙合泉就不会显得那么孤单，她就更有了一丝神秘感，而我将来如果有能力，就会去寻找那只金喜鹊，把它重新安放在泉眼里。如果以后我仍旧待在小城，常常来看看牙合泉，继续喝着这里的水，这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吧！或许这个故事就是冥冥中的一种警示，让人们保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泉一石。经常来提水的人总说比起以前水已经很小了，眼神中是份无奈，让人无所适从。也许，千百年来，这牙合泉从她生长，到繁盛，经历了无数次磨难和困境，今天才以现在的模样出现在小城人面前。我不知道她究竟送走了多少行人，哺育了多少儿女，水就这样日日夜夜流淌着，她是在等什么人吗？

泉水，依旧是那个泉水，她千百年来就没有变过，过去潺潺，现在依旧潺潺，她没有因为凡尘的世俗改变自己，缓缓地流淌，泉下肯定是一条奔腾的激流，只有厚积尚能薄发，只有激湍尚能缓流，也许人也是一样吧!时间还早，太阳刚从薄薄的云雾中出头，早起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还钓取这幽幽清泉，回家用这活水煎煮就是一壶浓俨的老茯茶，茶叶在水中翻腾，沉浸出岁月的颜色，一杯茶，一口馍，就是一天的开始，在母亲的乳汁中得以开始。

享受着清晨的空气，潮湿而又带有泉水的灵动，看着这家乡的山山水水，情不自禁，思绪万千。此行的目的可是要探一探怎么个“钓”法。来到主泉眼前，水正汩汩流出，石嵌的水槽中水波粼粼，泛着涟漪，究竟怎么个钓法。我用手捧起一小掬泉水，轻轻呷了一口，顿时那股淡淡的泥草香味沁人心脾，来自地底的那股幽凉，还带有一丝丝甘甜，是母亲的乳汁，来自天上河。真是美不美家乡水。我凝视着涌出的泉水，我想这是生命的起源，是奔流的动力，水是活的，是活的。水是活的，水是活的！猛然间我看到那涌出的水，是和鲤鱼一个样，是神韵的相似，是跳动的灵魂，是有生命的活着的生灵。这不就是钓吗？来提水，一小壶，水是被钓上来的，是她在跳动的时候，又跳动到别的容器，这不就是钓泉吗?“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泉是有生命的，是水的灵魂，不是吗？

踏上归程，钓取一小壶活水，去享受家乡人一样的早晨，远处，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