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我静静的在母亲墓前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李成斌 2018年03月26日12:44
清明,乘着第一个倡导孝长感恩的法定清明假,和从外地特意回来扫墓的弟弟一起去祭扫母亲的坟墓。 天阴阴的,没有风,毛毛细雨没有飘动的舞姿、只是无声无息地落下,树上的叶子低着头、含着泪珠,挂在树上的花儿黯然苍白,闻不到往日的香气;鸟儿也不知躲哪儿了,只有田里的水、溪里的水、河里的水低泣着往前赶。
往日我们兄弟俩在一起话特别的多,今天也只是默默地走到母亲坟前。献上鲜花、敬上祭品、跪地叩拜,再培上几锹土。做完这些程序性的扫墓事后,谁也没有立即离去,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母亲墓前、双眼凝视墓碑。眼前幻化出母亲的慈祥面容,母亲的许多往事悠然浮现。 母亲在娘家排行第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哥哥又读书,所以她要帮助外婆外公做不少家务事,诸如照顾妹妹们、隔三差五的为在十余里外读书的哥哥送菜送物、拔猪草等等等等。曾经与表哥说到我的母亲时,表哥说外婆与他说过母亲在出嫁前没有穿过一件新衣,直到出嫁时才做了一件花衣裳作嫁衣;外婆还说我母亲的生存并不容易,就像赖在这个世上似的,所以母亲的名字中有一个nai字。
母亲十八岁嫁到我们李家,与父亲同舟共济整整61个年头,从来没有和父亲吵过嘴,更不用说打架了,在老家是出了名的和睦夫妻。
那时在还有公公婆婆的人家做媳妇本来就不好做,在我家乡泮中村做媳妇就更不容易,因为我们泮中村特别的重男轻女,生儿子传宗接代的压力很大。而那时的医疗技术有限,婴儿常夭折,母亲连续生了十一个,前面生的几个男的都夭折了,所以生下我时,特别的呵护,而我的生理怪特异,出生不久就特别的爱喝水,而且喝得特多,这可操坏了我的父母,母亲背着我到处寻医问药,只要听到有什么偏方,就尽量弄来给我用。虎胶、鹿茸等等补品、偏方吃了不少,就是不管用,时至今日我还是这样特别的爱喝水。想到这件事就特愧疚,由于我的生理特异使我的母亲担心受怕、到处为我寻医问药;而且由于我喝水很多,小时候天天尿床,有时一夜好几次,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为我换被子、换内衣内裤并及时烘干,导致母亲很难睡个安稳觉,至今想到寒冷的冬天母亲从暖暖的被服中起来为我更换和烘干被子和内衣内裤,就会流下愧疚难过的眼泪。然而当别人对我母亲说带我吃了不少苦时,我母亲总是说:对得起他们李家就好。
我爷爷辈以上几代单传,父亲又是独苗,自幼被爷爷奶奶娇宠,极少做家务,也不太干农活,只是做点小买卖养家。母亲嫁过来前家里那十来亩私有田地,多是请短工耕种,母亲嫁过来后,就基本上没有请过人,大都是母亲一人承担,母亲做不了的就与别人换工。
奶奶是个强女人,加之我爷爷“大智若愚”,年轻时要操持家中里里外外的事物,养成了强悍的个性,脾气也不太好,年老时得了恶病就更不好了。父亲又不做家务,因此服侍奶奶就只靠母亲一人了。母亲是在外忙农活,在内不但要服侍奶奶,还要哺育我当时的姐姐,而且病中的奶奶的脾气特坏,稍不如意就发火,母亲常常是忙得喘不过气来还要被气得暗中流泪,但从不向我父亲叫苦喊累。这些都是后来父亲临终前告诉我的,我知道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们的意思。
我的母亲从未进过校门,一个字也不认识,却含辛茹苦地让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中的四人读完了中学以上的学业,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挤过了“独木桥”,本不想读师范、做老师,可母亲说:“以前是我想读书家里教不起,今后就怕别人想读书而缺少好老师”。这个“好老师”就带着母亲的寄托一直萦绕在我心中,成了我一生的牵挂和追求。后来我的弟弟也选择吉安师专,这在那个“臭老九”并不吃香的年代一个农民家庭兄弟俩都选择做老师,那是并不多的。
一个家庭的和睦不仅仅取决于夫妻关系,还离不开婆媳关系;一个既为女人儿又为女人夫的男人最难处理的家庭问题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婆媳关系,我的母亲没有给我增加一丁点家庭烦恼和忧虑。我的母亲虽然是个半字不认的农村妇女,但与我也算读了点书的妻子相处得如母女,至今内人还常常念到母亲。这与我母亲的通情达理不无关系。比如她虽然受传宗接代的家族影响,希望我们生男,但当妻子生下女儿时,母亲却对我妻子说“女人是块地,男人点什么种子就结什么果”。
又如2001年7月父亲走后,我和妻子一起去接母亲来县城和我们一起生活。本想让她享几年清福。可母亲总是闲不住,常常煮好饭等我们下班。妻子叫她不要做,她老是回答:“你们要上班、也很忙,我能做就做一点。”她也就这样一直做着,并有时还会去填填门前的大路,扫扫公共场所。
母亲慈祥,老老少少都愿与她相处。大内弟的女儿在禾川中学读初中三年,一直吃住在我家,这三年母亲老是像关照亲孙女一样照顾她的生活,在她学习紧张时会帮她洗洗衣服,她出出进进总是亲切的叫我母亲:奶奶!我母亲西去后她还常梦到我母亲。母亲能容人,对别人也很好,每当一些孤寡老妪来家,母亲总是殷勤的端好凳子、陪着聊天,日渐日久家里便成了孤寡老妪聚合聊天的场所。致使她走后有一老妪唏嘘地说:“我今后到哪里去呢?”
母亲劳累了一生,终于像盏油灯油尽而灭,“选择”在她的后人都回家过年时——2008年2月9日(农历正月初三)——寿终正寝,时年85岁,走时很安祥,象睡着了似的,不要我们后人服侍一天,这虽然应验了邻居们说过的一句话:“ 你妈一生为别人着想,走时一定会安祥的”。然而我们心不愿呀,母亲!您为何担心我们受苦受累,临终时就不让我们服侍一段时日呢?为何临终前就不让我们尽尽孝呢。哪怕是几天,我们也心安啦,母亲!
安息吧!母亲。静静地站在母亲墓前默默地祈祷,我真担心我的母亲在那边还是这样不停的忙。